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科工力量（ID：guanchacaijing），作者：清柠，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位于伦敦西南部的南菲尔德地区警察，处理了一场平淡无奇的纠纷。
纠纷的原因，是一名摩托车手想要在加油站插队提前加油。然而在他前面的汽车已经等了一个小时，自然不想被插队，双方因此发生冲突。
同以往的纠纷相比，这次的插队者更加理亏：因为他插队的加油站，已经排了40辆车。想要占便宜的他，显然惹了众怒。
伦敦郊区的加油站大排长龙，伦敦市区各处加油站也都关闭油泵宣布歇业。一家负责供暖管道维护的公司表示，由于燃油短缺，他们连送货车都开不出去。
尽管英国政府不断提醒民众燃油并不短缺，然而路透社的报道显示，英国主要城市多达90%加油站的汽油已经售罄。
这场源自英国的能源危机，正在不受控制地扩散至全球。
01 说是油荒，不如说是司机荒
英国的能源短缺，是“油气相加”的双重短缺。不过对于民生而言，目前影响更大的是“油”。
9月26日，英国石油公司发布声明，旗下英国1200个加油站虽然还在稳定运行，但是由于近期大量的加油需求，目前30%的加油站已经耗干了主流标号的燃油。
巨头手上缺油，个体户也不好过。代表独立燃料零售商的汽油零售商协会（PRA）表示，旗下部分地区会员报告指出，50%至90%的油泵已经耗尽。
依赖汽车运输的相关行业中，干洗行业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美国干洗公司”老板朱利安·斯通就表示，公司的15辆货车中，只有6辆能在周一装满汽油开工。由于衣服无法及时送达，部分订单只好取消。
作为行业老兵，朱利安自己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我从业 30 年了，这种情况在我的工作中只遇到过一次，还是在90年代中期。”
伦敦出租车司机协会秘书长史蒂夫·麦克纳马拉表示，大量出租车司机为了获得汽油，甚至开上高速路找油。
“高速路往返需要40到50英里，出租车油箱里程才250到300英里，我们还能怎么办？”
英国缺油闹得声势浩大，然而从官方表态来看，燃油并不存在短缺。英国环境大臣乔治·尤斯蒂斯就敦促人们停止恐慌性抢购。英国交通大臣格兰特·沙普斯也表示，国家燃料充足，不过当下司机紧缺，政府已经在设填补卡车司机缺口。
与“燃油危机”相比，“司机短缺”这一问题在英国更持久，带来的问题更严重。自今年年初以来，由于脱欧和新冠疫情等原因，英国长途物流和货运行业长期低迷。司机数量下降之后，英国“供应链危机”逐步显现。
《商业内幕》8月份专题报道就指出，因为货运司机短缺，麦当劳位于英国的1250家门店停止供应奶昔。《南威尔士巨人报》也指出，肯德基、Nando’s、Costa咖啡门店和Greggs超市的鸡肉和乳制品均出现了供应短缺。
显然，“燃油危机”的产生，是英国供应链问题的总爆发。英国道路运输协会估计，全英国目前需要近10万名重型货车司机。英国政府则在25日表示，将向外国司机发放5000份短期签证。他们能否保证英国货运需求，还是一个未知数。
02 能源转型，让缺气变成窒息
对英国来说，缺油，冲击的只是当下民生。缺气，动摇的却是工业国本。
从英国能源市场来看，2020年，38%的天然气用于生活供暖，29%用于发电，11%用于工商业。英国政府方面称，全国超过2200万户家庭使用天然气。不夸张地说，英国日常的社会运行，是靠天然气“吹”出来的。
英国天然气现有市场格局，有一定的历史因素。1952年12月，伦敦因燃烧煤炭发生持续5天的毒雾事件，造成4000多人死亡，英国因此考虑放弃煤炭作为主要燃料。1956年，英国政府通过《清洁空气法案》。在城区设立“烟雾控制区”，限定范围只能使用无烟燃料，开启了英国能源改革。
上世纪80年代，撒切尔进行新自由主义改革，英国传统煤矿产业也在不断收缩。1913年，英国煤炭产量达到2.92亿吨，然而2014年，这一数字仅为1200万吨。煤炭产业在英国，基本上告别了历史舞台。
煤炭的减产，改变不了英国的温带海洋性气候。主力能源仍然要处理供暖需求，天然气的主要去处就变成了供暖。
英国电网的能源变化，也为天然气市场带来了大幅波动。英国政府8月份公布的2020年英国能源统计摘要（DUKES）指出，由于防疫限制措施，去年化石能源的总体需求下降到上世纪50年代的水平，总消耗量同比下降了13%。
除此之外，英国还在进行“去煤电”转型。早在6月30日，英国政府就宣布，将关闭煤电厂的禁令生效时间提前至2024年10月1日。DUKES摘要也指出，英国全年有122天在进行“无煤发电”。煤电比例下降到1.8%之后，天然气调峰电比例上升至35.7%。
英国过半能源支出依赖天然气，让相关产业陷入了“气短就心慌”的困局。据新华社报道，9月20日。欧洲天然气交易基准荷兰TTF中心的近月天然气价格上涨至每兆瓦时75.317欧元（约合人民币568.85元），创下历史新高。今年以来，合约价格已经上涨了250%。
天然气持续涨价，已经拖垮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小型能源企业。目前英国已经有9家天然气公司宣布破产，影响近150万用户。9月22日，英国能源供应商Green Supplier和Avro Energy也宣布退出市场。
压倒基础产业之后，高价天然气开始对工业造成影响。英国工业中，天然气作为原料，主要用于制造化肥，副产品则是二氧化碳。据科技媒体WIRED报道，英国60%的二氧化碳供应，来自美国化工巨头CF Industries旗下的两家英国化肥厂。由于天然气价格暴涨，这两家工厂只能选择停工。
工业二氧化碳的短缺，严重冲击了英国的食品工业——在英国，二氧化碳广泛用于牲畜屠宰、肉类保鲜和碳酸饮料制作。据路透社和《卫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如果因天然气价格上涨导致的二氧化碳短缺无法解决，今年英国人的圣诞节可能吃不上火鸡。
无法供暖、肉类短缺、电力不足……当初为了降低碳排放而选择天然气的英国人，现在却因为天然气格外渴望二氧化碳的回归。
03 能源短缺或影响全球复苏
英国人的“缺气”，是欧洲经济体能源短缺的代表。能源短缺带来的焦虑，也成为了全球经济体的主旋律。
从历史供应量来看，每年9月到12月，欧洲天然气存储都会进入历史低位。可是在能源转型期的大环境下，欧洲核电已经进入淘汰期。欧洲新能源发电主力风电，也由于气候原因进入淡季。
发电大头落到天然气身上，让欧洲天然气交易所报价达到71.69欧元（约合541.5元人民币），涨幅同比去年超过500%。
作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天然气市场，欧洲天然气市场的大幅变动，让其他地区的天然气用户不得不做好准备。韩国电力公司就选择在将近八年的平价后首次涨价。这家公司担心今年供暖季可能产生和去年一样的寒流，从而产生高额的临时现货天然气订单。
发电不太依赖火电的巴西，近期也由于水电减产提高了天然气进口。为巴西提供水电输出的巴拉那河，近期流量已经达到了一个世纪以来的最低点。因此巴西7月的天然气进口量提升至历史最高水平，巴西电价也在“绿线——黄线——红线1——红线2”的阶梯分布中，长期处于红线2的高位。这种额外收费的机制，还会持续到2022年一季度。
全球范围的天然气短缺，也刺激到了美国的期货市场：9月27日，美国天然气期货价格上涨11％，达到5.706美元/百万英热，价格创2014年以来新高。就在第二天，美国天然气期货再度上涨10%，报价6.28美元/百万英热。
相比资本市场的高歌猛进，能源官员的表态更加克制。美国国务院能源安全高级顾问阿莫斯·霍克斯坦向彭博社表示，“如果冬天气温显著降低，美国可能没有足够的天然气为欧洲提供取暖。”
高盛分析师Samantha Dart则警告称，由于煤炭替代枯竭及工业需求敏感性差，欧洲天然气价格上涨可能性非常大。如果今年冬天气温进一步降低，电力价格也会因为气价大幅上涨，导致工业用电进一步收缩。影响生产复苏。
嘉盛集团分析师则指出，如果上游能源价格居高不下，价格压力传导到工商业和普通家庭，会导致通货膨胀加深。高昂的成本则会进一步影响市场，导致消费者信心受到冲击，增加滞涨风险。”
当各国都在冬天之前抢购天然气时，真正的冬天，或许已经到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科工力量（ID：guanchacaijing），作者：清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