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回到中国后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华盛顿——司法部与中国电信巨头华为的一位高管进行了超过12个月的谈判，经历两任总统，最终归结为一个主要争议：华为创始人的女儿孟晚舟是否会承认任何不当行为。
自2018年被捕以来，孟晚舟一直拒绝承认十年前在华为与伊朗的交易问题上误导了跨国银行集团汇丰银行，尽管这是她结束在加拿大的扣押的关键。保释期间，她住在温哥华的两座豪宅中。9月中旬，就在一名加拿大法官即将就是否将她引渡到美国做出裁决之际，联邦检察官告诉孟晚舟的律师，他们准备放弃和解谈判，将这位中国的科技特权阶级成员带到布鲁克林受审。
然后出现了一个突破：9月19日，在一位新律师代表她介入此案后，她同意了一份“事实陈述”，司法部认为这对他们正在进行的针对华为本身的案件很有价值——这家公司多年来一直是司法部和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目标。
五天后，孟晚舟乘飞机返回中国，受到英雄般的欢迎。基本上是被捏造出来的罪名劫持为人质的两名加拿大人正在返回加拿大的途中，还有两名年轻的美国人。两人因中国当局追查涉及其父的案件而被禁止离开中国三年。
或者，引用印第安纳州众议员吉姆·班克斯(Jim Banks)周二寄给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Merrick Garland)的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中所指，这是中国“人质外交”的胜利吗？
班克斯在谈到孟晚舟时写道：“一点起码的惩戒都没有，就这样放她走了，”班克斯写道，“美国正在向任何潜在的犯罪分子宣传，我们对执行制裁不是很认真。对于伊朗、哈马斯、俄罗斯、朝鲜和所有其他受到我们制裁打击的实体来说，这是美梦成真。”
从新闻秘书珍·萨基(Jen Psaki)，到需要面对同时与中国竞争、遏制和合作的复杂局面的政策制定者，白宫官员均否认有任何形式的交易，或在中国政策上的任何变化。萨基说：“这之间并无关联。”
孟晚舟同意了一份“事实陈述”，司法部认为这对他们正在进行的针对华为本身的案件很有价值。 JESSE WINTER/REUTERS
中国人讲述了另一个版本，将孟晚舟描绘成受害者的报道充斥着该国的新闻和社交媒体。在他们的讲述中，美国对她的指控是为了报复中国用其主导的5G网络连接世界的努力。
华盛顿的一些高级官员认为，几乎同时释放两名加拿大人和两名美国人，目的是让这看起来像是拜登政府的政治决定——即使拜登政府激烈否认——而不是白宫坚称的检察官的独立判断在起作用。一位高级政府官员表示，让此案看起来类似于冷战间谍交换正符合中国的利益，因为这会加强孟晚舟无罪、只是在全球推广华为业务的叙事。
（最后，她同意了一项暂缓起诉协议，这将最终导致所有指控的撤销，这是中国的报道中没有提到的一个微妙之处，同时也没有提到她的“事实陈述”。）
“中国或其他国家的人如何行事，是我们无法左右的，”萨基周一说。“是有点不同。”
但孟晚舟回到中国也削弱了华为长期以来坚持的立场，即它完全独立于中国政府，绝不会允许其网络被政府官员控制。当她着陆时，国家电视台对这一事件进行了现场报道，建筑物被点亮以示庆祝。《人民日报》称这是“中国人民的重大胜利”，将为其他胜利铺平道路。她谈到了自己对共产党的忠诚，以及对在中国法律和指导下运营的公司的忠诚。
在华盛顿，在美国人对中国公司技术依赖的担心中，华为一直处于核心。一些机密和非机密研究都探讨了中国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利用其对全球网络的控制，重新定向或关闭互联网流量。爱德华·J·斯诺登(Edward J. Snowden)八年前公布的文件披露了美国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针对华为的一项代号为“狙击巨人”(Shotgiant)的秘密行动，目的是侵入华为的网络，了解该公司的所有权。
特朗普政府试图通过威胁切断欧洲国家与美国情报的联系来阻止华为网络的传播。拜登政府尝试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包括努力推广一些技术，让美国和盟友的公司有一个有竞争力的替代选择。官员们坚持认为，这一切都不会因为孟晚舟的释放而改变，而且他们怀疑中国现在是否愿意在从网络活动到贸易争端等一系列其他问题上与美国进行接触。
“我不认为有什么根本的变化，也就是说中国必须遵守规则，”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周二在接受NPR采访时表示。
尽管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拘留了三年，但由于地缘政治竞争的影响太大，即使在一个月前，就其释放达成协议的前景似乎也很暗淡。
49岁的孟晚舟在温哥华国际机场被加拿大当局拘留后，中国立即逮捕并监禁了两名加拿大男子：前外交官康明凯(Michael Kovrig)和企业家迈克尔·斯帕弗(Michael Spavor)。他们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
康明凯（中）和迈克尔·斯帕沃尔在中国被关押了三年，但在孟晚舟获释后不久就被遣返回国。 CHRIS HELGREN/REUTERS
孟晚舟的被捕，也导致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学生维克托·刘(Victor Liu)和麦肯锡公司(McKinsey & Company)顾问辛西娅·刘(Cynthia Liu)这对姐弟获准离开中国的希望渺茫起来。乔治城大学教授埃文·梅代罗斯(Evan Medeiros)说，2018年底，唐纳德·J·特朗普(Donald J. Trump)总统在阿根廷的一次峰会上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讨论了刘家姐弟的事。梅代罗斯参与了争取这对姐弟获释的努力。
然而孟晚舟在峰会结束次日被拘留，一名参加了会议的特朗普政府前高级官员表示，这让两名年轻美国人获释的希望破灭了。中国毫不掩饰这样一个事实：他们的命运与针对孟晚舟的案件以及针对华为的案件交织在一起。
和其他几位描述案件细节的人一样，这位前官员因讨论敏感话题而要求匿名。
今年5月，孟晚舟聘请了极具影响力的华盛顿律师威廉·W·泰勒(William W. Taylor)，谈判重新开始。泰勒刚刚在另一起备受关注、涉及华盛顿一位知名律师的的案件中赢得了无罪判决。与此同时，加拿大开始向华盛顿施压，要求其对两名被关押在中国的加拿大人采取行动。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Justin Trudeau)公开呼吁释放他们，此案也成为美国外交官经常谈论的话题。
但政府各部门的官员都坚称，司法部不会受到这些压力的影响。
习近平主席也曾提及孟晚舟的遭遇，最近一次是在9月9日与拜登的通话中。政府官员说，拜登对此保持了沉默。但他们不愿透露，在通话时，他是否知道司法部已经与她讨论了可能的暂缓起诉协议。
一周后，司法部告诉孟晚舟的团队，如果她不承认有不当行为，司法部将退出该交易。虽然司法部的律师知道他们可能会输掉引渡案，但他们担心，如果没有她就向伊朗出售电信设备事宜给出的证词，司法部针对华为的案子可能会失败。他们不想留下一个先例，让北京可以通过强硬手段来逃避法律责任。
国家电视台对孟晚舟抵达中国做了现场直播。 CARLOS GARCIA RAWLINS/REUTERS
9月19日，泰勒告知检察官，称她会妥协，提供“事实陈述”，但不承认有不法行为，也不接受罚款。虽然这份声明本质上承认了司法部对她提出的几乎所有指控，但正式的抗辩将是“无罪”。
现在，司法部可以在华为案中使用她的证词作为证据。很明显，司法部正在积极跟进此案：就在交易宣布几天后，检方在一份法庭文件中表示，他们已经获得了华为的财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