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9月22日晚间，一则美媒彭博社（Bloomberg）的报道开始流窜台湾舆论场，内容引述知情人士消息称，台湾已经向CPTPP文件保存国新西兰递件申请加入。不久，台行政院承认有此事，并立即在9月23日上午召开记者会说明，一场“由外而内”的CPTPP加入按钮，正式启动。

哪里水到渠成？

对于选择这个时间点，台行政院长苏贞昌表示，台湾重要且互有往来的贸易国，都是CPTPP的会员国，“所以我们一直努力在加入CPTPP”，对于相关法制的精进以及相关的因应做法，“也都老早都在着手”，他强调，正式提出申请“现在水到渠成”、“相关国家透过不同管道，也都表示非常肯定台湾”。由此可见，蔡英文政府认为，此时申请加入，是朝着稳妥且有信心的方向前行。

然而，台湾加入CPTPP果真是“水到渠成”？毕竟整件事，并非交个申请书那么简单而已。按照CPTPP入会规则，新西兰的秘书处会将台湾的申请信函交给各会员，再由执行委员会决定是否成立工作小组，但在这之前，台湾应化解各国关切的问题，亦即各国会先出考题，例如日本核食以及与各国的农产品检疫问题就是重点。



维持禁止日本核食输入台湾议题，获得2018年公投高票通过，如今蔡英文政府必须面临是否推翻民意的抉择。（中央社）


然而，这些课题在台湾内部，都还没有共识与解方，尤其是日本核食已经在2018年的公投中被以高达779万票反对开放，若为了加入CPTPP而开放核食，显然违背民意。另外，因应区域多边贸易组织的修法，也还有不少未竟之处。

若抛开台湾内部障碍，加入CPTPP还有更大的外部困难需要克服。这是因为，从结构上来看，台湾对外洽签经贸协议的讨论，早在2014年太阳花运动爆发后，就从经贸问题质变为政治问题了，甚至渐往零和的选边站、没有避险空间。当经贸战略沦为政治战略的附属品时，就有很现实的利益考量。

放眼台湾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历史，起初是与邦交国，如2003年与巴拿马、2005年与危地马拉、2007年与萨尔瓦多跟洪都拉斯、2008年与尼加拉瓜，不过这几个贸易协定对台湾经济的影响都不大，自两岸2010年签订“经济合作架构协议”（ECFA）后，台湾才开始积极、并且能与大陆之外比较重要的贸易伙伴洽签自贸协定，例如2013年与新西兰签署经济合作协定、以及与新加坡签署经济伙伴协定。2016年民进党二度上台后，台湾对外洽签自贸协定又集中在贸易额不高的邦交国上，如2017年与巴拉圭、2018年与斯威士兰、马绍尔、2020年与伯利兹。

2010年开始，当时执政的马英九政府积极与重要贸易伙伴洽签自贸协定，除了2013年签成的新西兰与新加坡外，还与澳大利亚、智利、印尼、马来西亚跟菲律宾等国开始谈判，2014年1月初时任台经济部长张家祝还指出这些谈判“都有眉目”，并称该年预计签订自贸协定的国家“你们绝对猜不到”。但是年3月爆发了太阳花运动，两岸服贸协议停摆，台湾与其他国家洽签自贸协定也地动山摇，影响所及，台湾与原定洽签国的各项进度都叫停。



2014年3月18日爆发太阳花运动后，原先正与台湾洽签自贸协定的各国纷纷喊停，时至今日仍没有具体进展。（Reuters）

当时，张家祝还向媒体透露，若中国大陆有意见，这些国家明白表示不会继续与台湾谈判，对比2013年台纽自贸协定签约后，中国大陆外交部与国台办的低调回应，可看到台湾经贸谈判停摆的个中关键，不只是两岸服贸协议无法签订所造成的各国观望局势，还包括两岸关系是不是友好到足以支撑台湾与重要贸易伙伴逐一签订贸易协定，因为谈判的主体是双方政府，主要贸易伙伴又全都不是台湾的邦交国，涉及主权难免敏感。

美国点头 台湾就能“走出去”？

直到最近，销声匿迹许久的台湾对外自贸协定才有重生迹象，尤其是蔡英文政府2020年8月宣布开放进口莱克多巴胺猪肉后，美国政府2020年底便与台湾举行首届“台美经济繁荣伙伴对话”，双方并在2021年6月底恢复“贸易暨投资架构协定”（TIFA）会谈，近期台湾也积极推动与澳大利亚恢复谈判自贸协定，中印边境冲突后，台湾与印度接触自贸协定的传闻也不少，但不论是印度还是澳大利亚，与台湾都没有正式宣布相关的谈判计划，台美对话实质进展也很少。

简言之，国民两党执政下的台湾，对外经贸布局具有根本差异，在融入区域多边经贸整合机制的共同目标下，国民党政府认为应该先分别与多边机制主要成员国洽签自贸协定、处理完各个双边贸易障碍后，再顺理成章进入多边机制当中，而重要基础就是两岸经贸协议的完备；民进党政府则认为，台湾发展对外经贸应该着重经营中国大陆以外区域（如“新南向”），就算绕开两岸关系，只要获得理念相近国家的支持，也能进入多边经贸整合机制中。

以经贸谈判见长的蔡英文上任迄今5年余，只与伯利兹、马绍尔、巴拉圭、史瓦济兰四国签订贸易协定，但外交宣示大过一切；而在极多资源挹注的“新南向”国家中，仍是一无所获。此番虽然递件申请加入CPTPP，但台湾跟该组织多数成员没有洽签自贸协定、连谈判都停摆许久，台湾社会也还没充分讨论可能要付出的入会代价跟冒上“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风险，一旦民进党政府躁进地亮出底牌却拿不到任何筹码，这个黑箱的帐又该算在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