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恒大位于中国深圳的总部。愤怒的购房者要求退款，被公司施压要求提供现金的恒大员工也加入了要求退款的行列。 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今年早些时候，陷入困境的中国房地产巨头恒大急需现金，它向自己的员工大力宣传：那些想要保留奖金的人必须向恒大提供短期贷款。

一些员工向他们的朋友和家人借钱给公司。其他人则从银行借钱。然后，这个月，恒大突然停止偿还这些曾被包装为高息投资的贷款。

现在，数百名员工与恐慌的购房者上周在中国各地的恒大办公室外聚集抗议，要求恒大退还他们的资金。

恒大曾经是中国最高产的房地产开发商，现在已经成为中国负债最多的公司。它欠贷方、供应商和外国投资者的钱。它还欠购房者未完工的公寓，并累积了超过3000亿美元的未付账单。恒大面临债权人的诉讼，其股价今年已下跌超过80%。

监管机构担心，像恒大这样规模的公司倒闭会给整个中国金融体系带来震荡。北京曾承诺要给负债累累的企业巨头一个教训，到目前为止，还未介入纾困。

由购房者——现在由该公司自己的员工——发起的愤怒抗议可能会改变这种考量。

据一项估计，恒大需要向购房者交付160万套公寓，并且它可能欠数万名员工的钱。由于北京方面对该公司的未来保持相对沉默，那些欠现金的人表示他们等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东部城市合肥一名28岁的员工金成（音）说，他应高级管理人员的要求将自己43万元的资金投入了恒大的投资部门恒大财富。

随着中国互联网传出恒大可能在本月破产的流言，金成和他的一些同事聚集在省政府办公室前，向当局施压，要求当局介入。

在南方城市深圳，购房者和员工上周涌入恒大总部的大厅高呼要求退钱，在视频片段中可以听到一些人大喊：“恒大还我血汗钱！”

金成说，恒大销售房地产和汽车的网络平台“房车宝”的员工被告知，每个部门都必须每月向恒大财富投入资金。



一名女子在公司深圳总部外抽泣。中国各地的恒大办事处都发生了抗议活动。

恒大没有回应置评请求，但该公司最近警告称其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并表示已聘请重组专家来帮助明确公司的未来。

曾经的恒大并非如此。

20多年来，恒大一直是中国最大的开发商，以世界前所未见的规模从房地产热潮中赚得盆满钵满。随着每一次成功，恒大都扩展到新领域——瓶装水、职业体育、电动汽车。

银行和投资者兴高采烈地投入资金，押注中国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及其对住所和其他房产的需求。而最近，房地产受到中国监管机构的审查，它们希望结束繁盛时期，并强制要求该行业开始偿还债务。

这一做法是为了减少中国的银行在房地产行业的风险。但在此过程中，监管机构也使恒大等开发商拿不到完成房屋建造所需的资金，使家庭无法得到他们已经付款的房子。

“中国的金融体系着实复杂，当你看到这样的裂隙时，你就会想到它可能对社会产生的影响，”骏利亨德森投资公司(Janus Henderson Investors)的投资经理詹妮弗·詹姆斯(Jennifer James)说。“如果明天恒大就消失了，那可能会成为一个社会系统问题。”

詹姆斯和其他投资者表示，他们是在本月才了解到恒大的财富管理战略涉及其员工，当时该公司披露欠款1.45亿美元。

恒大曾试图卖掉其庞大帝国的部分业务以筹集新资金，但上周表示“不确定该集团是否能够完成任何此类出售”。它指责新闻媒体以负面报道引发购房者的恐慌。

但早在上周之前，恒大的融资渠道就开始枯竭。根据对员工的采访、官方媒体报道和《纽约时报》看到的公司文件，该公司早在4月就开始兜售短期贷款，强迫员工帮助纾困。



深圳一处未完工的恒大住宅项目。 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恒大财富顾问刘云亭（音）最近告诉国有新闻集团安徽网络广播电视台，中国各地约有70%至80%的恒大员工被要求投钱，这些钱后来被用于资助恒大运营。

该采访的一个版本于周五下线。安徽网络广播电视台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尚不清楚恒大这一行为的广度以及可能已筹集到的资金数量。员工告诉安徽网络广播电视台，员工被告知每人要投资一定数量的恒大财富产品，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会被扣掉绩效工资和奖金。

刘云亭在接受安徽网络广播电视台采访时表示，公司管理层说这些投资是“供应链金融”的一部分，它将允许恒大向其供应商付款。他说：“因为我们自己员工也必须要完成销售任务，我们托的朋友家人的钱全部投在里面。”

刘云亭说，他的父母和岳父母投资了130万元，他自己也投入了50万元到恒大财富。

甚至在上周的抗议活动之前，北京已不看好恒大。上个月底，其高管被召集与监管机构开会。中国最高银行和保险监管机构的官员要求高管们清理巨额债务，以维护中国金融市场的稳定。

当局最大的担忧是恒大未完工的楼盘。该公司在中国200多个城市有近800个正在进行的开发项目。

恒大通常在楼盘完工前将其预售以筹集现金，据巴克莱银行(Barclays)估计，它可能仍需要向购房者交付的房产多达160万套。

在更严格的审查下，恒大本月早些时候召集了其高管，要求他们公开签署所谓的“保交楼军令状”——保证未完成的楼盘完成交付。

数十万家庭仍在等待新房，韦斯利·张（音）和他的家人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希望公司能够交付楼盘。上周，33岁的张先生在得知恒大也欠员工钱后，加入了其他在合肥抗议的购房者的行列。

“大家都急了，我们就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有点毫无头绪，”张先生用这一比喻形容了眼睁睁地看着80多万人民币的投资可能消失的痛苦。他说，他希望抗议活动能促使政府在为时已晚之前采取行动。

“我们希望能够引起上面的重视，”张先生说。“后续自然而然地就有可能有人出来干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