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勇曾叮嘱下属：“当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再见都不会说。”如今，这段话既成为对他落马的事后鉴语，更是对其他官员的事前告诫：不要在能干事、能成事的时代禁不住考验，否则换来的只会是来自时代和人民的抛弃。

|作者：陈嵘伟

十九大后的浙江“首虎”被打掉！

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8月21日消息，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周江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周江勇的落马创造了多项“历史纪录”：他是改革开放以来，浙江杭州首位落马的市委书记，也是十九大后浙江的首个“老虎”，同时还是今年首位被查的省会城市在任市委书记。

自他2018年5月被任命为杭州市委书记，到8月21日被调查，短短三年时间，这位曾经最年轻的浙江省委常委的仕途便走到尽头。

目前，周江勇涉嫌严重违反了哪些纪、哪些法，纪检部门还未公布调查结果。接受《联合早报》采访的一位北京学者称，周江勇被查，反映出“反腐工作依然任重道远”。



毫无预兆的落马

周江勇的落马非常突然。

杭州市政府官网显示，8月上旬和中旬，他还行程满满。8月17日至19日，他随浙江省代表团赴新疆学习考察。在此期间，他看望慰问了杭州市援疆干部、人才和在阿克苏投资兴业的杭州企业代表。

就在8月20日下午，他还主持了杭州市碳达峰碳中和工作领导小组第一次（扩大）会议，并在会上发表了讲话。然而第二天就传来他落马的消息，由于事先没有任何“风声”，当天他的名字仍出现在《杭州日报》的头版头条上。



· 8月21日，《杭州日报》头版头条文章还是周江勇前一天下午主持会议的消息。

周江勇落马当晚，浙江省委常委会、杭州市委常委会分别连夜召开会议，传达中央对周江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进行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的决定。

在浙江省委常委会上，浙江省委书记袁家军主持并发表讲话。会议强调，要求领导干部把好权力关、金钱关、美色关，从严管好自己、管好家属，始终保持亲清政商关系，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一把手”要以案为镜、以案为戒，决不能让政治上、廉洁上有问题的人蒙混过关、投机得逞。

浙江省委常委会上强调的数点要求在随后由杭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刘忻主持的杭州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上得到再次强调。同时该会议还指出，要全力抓好市县乡换届，按照中央和省委的总体部署安排，严肃换届纪律、坚持正确选人用人导向。

事情发生两天后，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8月23日消息，杭州市纪委监委部署开展影响亲清政商关系突出问题专项治理。此次专项治理主要聚焦领导干部防止利益冲突事项自查自纠、领导干部违规借贷专项治理“回头看”以及规范领导干部配偶、子女及其配偶经商办企业行为三个方面，覆盖全体在职以及近三年以来退休、离职的市管领导干部。

因周江勇落马而引起的余波，还未结束。

8月22日深夜，蚂蚁集团发布声明，称网传相关人员“入股蚂蚁集团”系不实谣言，蚂蚁集团在此前IPO的发行过程中，严格遵守两地法律法规，过程公开透明，不存在谣言中提及的相关人员入股的情况，更不存在突击入股及退款相关情况。此前，有关“周江勇家族在当地一家公司IPO前突击入股”的说法在网上流传甚广。



从中学教师到落马高官

现年54岁的周江勇是一名浙江本土官员。公开资料显示，他的仕途开启于宁波市鄞县（现鄞州区）教育系统，其早年曾在余姚师范学校学习，随后进入鄞县姜山中学任教师。

此后的27年中，他由一名中学教师，历任姜山中学校团委书记，鄞县团委常委、副书记、书记，鄞县鄞江镇党委书记、镇人大主席，鄞县副县长，宁波市鄞州区副区长等职。

2010年起，周江勇的晋升之旅进入快车道。这一年，他任宁波杭州湾新区开发建设管委会主任（正厅长级），随后历任舟山市代市长、市长、书记。在舟山市委书记任上不到两年，2017年2月，周江勇接替调任杭州市长的徐立毅出任温州市委书记，四个月后便跻身浙江省委常委，当时是常委中最年轻的。



此时周江勇的仕途一片光明，其所就任的温州作为改革开放以来打造民营经济的典范，承担着极为重要的示范角色。2017年，温州正处于转型发展阶段，“温州大溃败”言论一时甚嚣尘上。时任市委书记的周江勇曾面对100多家媒体，对该言论进行公开驳斥，引发公众关注。

在温州任上不到一年，2018年5月，周江勇又接替调任河北省委副书记的赵一德出任杭州市委书记，直至被查。

周江勇在履新时表示，自己将对党忠诚、激情干事、倾情为民、精诚团结、严以律己，“决不辜负中央和省委对杭州的殷切期望，决不辜负历史和人民对杭州的美好期盼”。

最近一次周江勇的名字受到外界关注，还是因为今年5月的杭州野生动物世界金钱豹外逃事件。

据《杭州日报》报道，在金钱豹外逃事件引发关注后，周江勇曾多次赴富阳区、西湖区就金钱豹外逃处置工作进行督查指导，现场听取工作汇报，查看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整改情况。不过，截至目前，仍有一只金钱豹未被找到。



· 周江勇（左一身着蓝色衬衫）夜访公羊队金钱豹搜救指挥部，就搜捕工作进行督察指导。

在担任杭州市委书记的3年时间里，周江勇曾就腐败问题数次公开发言、撰文。

2018年11月，周江勇在《浙江日报》发表《找准深化清廉杭州建设着力点》的文章。他在文中写道：“要充分发挥‘关键少数’的示范带动作用……形成‘头雁’领航、‘群雁’齐飞的良好局面。”

今年2月，周江勇在杭州市纪委十二届六次全会上发言称，要紧盯监管对象，切实管好“关键少数”，带动形成干事创业的强大合力。

今年2月6日，中央第四巡视组向时任杭州市委书记周江勇反馈了有关巡视情况，巡视发现杭州市委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对杭州工作的重要指示批示精神还不够有力，一些重点领域权力运行监督制约还不到位，领导班子加强自身建设还有差距等。

在收到巡视结果后，周江勇说：“对于巡视组反馈意见，我们诚恳接受、照单全收、坚决整改。”巡视结束6个月后，周江勇就被拉下了马。此时回头看，他之前大谈省会城市反腐的发言与文章以及对巡视组的表态，更像是一次次作秀。



反腐面前无禁区

就在周江勇落马的两天前，浙江省另一位地方大员马晓晖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主动投案。

与周江勇一样，今年55岁的马晓晖也是一名浙江本土官员，曾出任宁波宁海县长、台州市委常委、温州市委副书记、杭州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等职。投案前，他刚卸任湖州市委书记，调任浙江省人大常委会机关党组副书记。



· 马晓晖。

而在周江勇任职长达27年的宁波，反腐风暴早在其落马前便开始酝酿。2021年6月1日，浙江省纪委监委发布消息，宁波市海曙区委原书记褚孟形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据《财经》杂志报道，有信息显示，浙江一家律师事务所负责人与褚孟形关系亲密，而周江勇则与褚孟形及上述律所负责人存在密切关系。



· 褚孟形。

除此之外，宁波市鄞州区司法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徐光耀，宁波市东钱湖旅游度假区管委会副主任冯灿焕等也相继受到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这些落马官员与曾长期在宁波工作的周江勇案情上有无交集，目前仍有待有关方面发布进一步消息。

十八大以来，在全国强大的反腐压力下，浙江因“老虎”“苍蝇”较少而一度被视为“政坛安全岛”，这或许和浙江官员向来被视为水平较高、能力较强有关。但周江勇、马晓晖、褚孟形等人的落马，则向外界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反腐面前无禁区，触碰底线必被“揪”。这同时也意味着，反腐败斗争的进一步深化，反腐面前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岛”。

除去浙江，全国的反腐败斗争也在不断深入。8月16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在当天连开四“虎”：山西省原副省长刘新云、甘肃省原常务副省长宋亮、青海省人民检察院原检察长蒙永山被“双开”，贵州省政协原主席王富玉被开除党籍。

这是今年以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又一次密集通报处理结果。今年1月4日，新年第一个工作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也同时发布了4名省部级干部受到党纪政务处分的消息。新年伊始，便释放了新的一年高压惩腐的鲜明信号。

回到周江勇案。在4月下旬召开的杭州市推进疫情防控补短板堵漏洞强弱项暨深化作风建设和综合考评大会上，主持会议的周江勇表示，“这是一个能干事的时代，这是一座能干成事的城市。能够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城市工作，是我们每个干部的无上光荣，也是对我们每个干部的重大考验。”同时他还叮嘱下属：“当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再见都不会说。”

如今，这段话既成为对周江勇落马的事后鉴语，更是对其他官员的事前告诫：不要在能干事、能成事的时代禁不住考验，否则换来的只会是来自时代和人民的抛弃。

综合自：中国新闻周刊、联合早报、财经杂志、南方日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杭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