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史笔记（ID：economicnote），作者：雷鹿野，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一
2008年3月16日，马云、俞敏洪来到北京中国剧院，参加一档名为“中国青年创业行动”的电视节目。
蒙牛总裁牛根生客串主持人，向马云和俞敏洪提问：“从唐僧师徒四人中挑出两个最适合创业的人，你会选谁？”
略加思考，俞敏洪选择了“孙悟空、沙僧”，马云则选择了“猪八戒、沙僧”。
马云这样解释选择八戒的原因：创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一个人要学会安慰自己，不断寻找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我挺愿意跟猪八戒这样的人合作，一路幽默，一路开心。
俞敏洪则说：八戒没有坚定的信念，哪儿有好吃的到哪儿去，哪儿有好女人就到哪儿去，这样的人很容易偏离自己的创业信念。创业不成功，他会放弃。创业成功了，有钱了，也会放弃，干别的事情去。
“他（俞敏洪）喜欢精英，我喜欢普通人。”听完俞敏洪的反对意见，马云说，八戒当领导者有点欠缺，但在整个团队里面，有这样的人永远是一种福气，用欣赏的眼光看这样的人，你心里就会很愉快。
马云喜欢猪队友——猪八戒一样的队友，哪怕这个人哪儿有好女人就到哪儿去。
二
5月10日，是阿里巴巴一年一度的“阿里日”。每年的这一天，阿里都要举办一场大型的集体婚礼。马云会亲自出席，作为证婚人致辞。
2019年5月10日，马云照例致辞，讲着讲着就发车了，他勉励102对新婚员工：
工作上要996，生活上要669。
什么叫669？
马云解释：六天六次，关键要“久”。
坊间另有一种解释：六是六天，六九是一种姿势。
马云台上飙车，台下哄堂大笑。当真是“一路幽默，一路开心”。
三
管理科学中有一个神奇的定律——创始人效应。
当苹果公司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陷入困境时，股东们唯一形成统一意见的解决方案，就是把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请回公司。这个选择让苹果重回浪潮之巅。
与之类似的还有李宁。这位知名运动员回归后的第一年，李宁公司就扭亏为盈，到现在股价上涨超过1000%。
“创始人效应”之所以神奇，源于企业文化其实就是老板文化。只有老板，才能真正彻底地领导制定、推行和固化企业的价值观，凝聚攻城拔寨的气势与能量。
一个喜欢八戒、动辄飙车的老板，所塑造的企业价值观，自然少不了欢声笑语。哪儿有好吃的到哪儿去，哪儿有好女人就到哪儿去。
阿里的破冰文化，是阿里价值观自然而生动的注脚。
四
喜欢猪队友，与其说是马云的生物基因决定的，不如说是由阿里的业务基因决定的。
2000年，互联网寒冬不期而至。阿里收缩经营，却没能扭转局面。随着资金链越来越紧张，阿里管理层在焦灼中寻找破局之道。
在决定阿里生死存亡的“遵义会议”中，阿里高层管理者达成共识：以最传统的销售方式完成最新潮的互联网业务的自我救赎。2000年10月，阿里巴巴中国供应商直销团队（阿里铁军）登上历史舞台。
阿里铁军销售的主要产品就是“中国供应商”。阿里铁军扎根于中小企业市场，以简单直接的地销形式，向企业推销需要高额费用的网络服务。在互联网刚刚起步的年代，这种销售模式的执行难度可想而知。所有人都把这次尝试看作孤注一掷、生死未卜的豪赌。
阿里为此制定了不近人情的管理体制：封闭式的入职培训；严格的末位淘汰制；从“早启动”到“晚分享”都在围绕目标激发销售人员的动力。
在这种残酷体制下，销售人员对成功拥有近乎病态的偏执。常常工作到午夜，第二天凌晨起床简单收拾，又开始准备一个个拜访客户。即使业绩、收入不理想，即使被客户谩骂驱赶，大家也总是欣然接受，然后继续踏上征程。
强势崛起的销售铁军，由此成为养活整个阿里的“现金奶牛”，帮助阿里度过了世纪之交的互联网寒冬。
阿里首任总裁关明生说：“阿里巴巴从一无所有发展成为今天的互联网商业巨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大工事的基础都是这批同学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这些同学大多出自阿里铁军。”
如果说百度的基因是技术，腾讯的基因是产品，那么阿里的基因则是销售。
而销售，你懂的，把酒言欢、勾肩搭背、拉拉扯扯是常态、是生产力、是业务模式、是企业文化。
就像阿里销售人自己所总结的那样：
言：很黄很暴力；
行：又猛又持久；
思：想要就一定要。
五
在销售文化驱动的阿里，销售leader通过“给你送了一个美女来”讨好客户，很奇怪吗？
Leader要求下属陪客户喝酒，很过分吗？
继而发生猥亵乃至更恶劣的犯罪行为，很意外吗？
就连阿里内部人都说：“不意外。”
相关业务负责人和人力负责人为什么迟迟不处理受害者的反映和诉求？也许在他们眼里，这都不是事，可能反倒觉得受害者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与企业文化格格不入。
六
“阿里女员工疑被侵害”事件发生后，据说在阿里内网引起轩然大波，很多阿里人在反思，在怒吼，甚至有6000多名阿里员工联名倡议建职场反性骚扰制度。
这与其说是对性骚扰的集体反对，不如说是阿里新生的工程师文化与传统的销售文化之间的冲撞。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很难指望销售人去反对他们习以为常的销售文化。
但随着阿里业务的不断丰富，工程师群体的不断壮大，阿里在原有的销售文化之外，生长出了一种全新的工程师文化。在后一种文化中，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靠的是通过技术降低交易成本，而不是沿袭传统的人情销售，推杯换盏，搔首弄姿。
阿里的工程师文化正在否定和驱逐销售文化。
而公众之所以痛锤阿里，也是因为在公众眼中，阿里是具有代表性的高科技企业。
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其他销售驱动型企业，比如靠销售驱动的医药公司，可能根本吸引不了公众的注意力。我在一个酒局上，曾亲眼看到前凸后翘、衣着暴露的女医药代表，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卫生管理部门的领导怀里扑。在这种企业，投怀送抱是一种工作和日常。
公众谴责阿里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高大上的阿里，怎么会为了谈生意做出这么low的行为？
所以，有人作了首题为《阿里啪啪阿里狼》的诗，诗云：
阿里啪啪阿里狼，
破冰强J似饭常。
终日标榜高科技，
签单原要靠娇娘。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史笔记（ID：economicnote），作者：雷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