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大温地区流传着一位华裔妹子勇敢还击种族主义袭击的故事。这位妹子临危不乱,面对比自己高一头的白人女性的殴打毫不畏惧,有效保护了自己,还声张了正义,不啻于在新冠歧视的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

这妥妥地是“别人家的娃”啊!她当时怎么想的?怎么操作的?这样的妹子又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带着问题,我特意和妹子聊了聊。

妹子名叫小庄。小庄同学从高中留学算起,来加拿大十年,在这里完成大学教育、现已工作移民。很喜欢加拿大的生活,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

8月5日下午三点多,她去一家咖啡店买咖啡。当时咖啡店里只有两位店员在柜台后面忙碌,她站在收银台旁等着收银员过来,想点单。两位点完了等着拿咖啡的白人男顾客站在她后边。一位白人女顾客走进店里,从她旁边经过,直接问那两位男士是否在排队。男士们说在等咖啡,女顾客便径直去拿了柜台旁摆放的食物,站到收银台前要付款。

小庄说,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衣服,女顾客不可能没有看到她。女顾客绕过她、不问她是否排队而问男士们时,尽管她感到莫名其妙地被忽略,但并未多想。可是女顾客拿了东西就去付账,这是不对的。“她不应该插队,插队是不对的。而且我等收银员等了好久。如果她着急,她可以和我商量,我也会让她的,但是现在忽略我故意插队,我认为非常不对。”

于是,小庄对女顾客说,“女士,我在你前面排队。我已经等了很久。我仅要点一杯咖啡,很快的。”收银员本来要收女顾客的款了,听小庄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问题,和女顾客说:“她确实在你前面排队,等了一会儿了,应该她先来。”

女顾客转身向小庄快步走来,边走边骂“F U”,“F Asian”等等。小庄以为她是骂骂咧咧来排队的,未料到这位女顾客伸手就来扯小庄的头发。“她一手扯住我的头发,一手就伸向我的眼睛去抠。”小庄的头随着女顾客用力而偏了一下,“幸好我戴着眼镜,又本能地闪开”,女顾客没有得手。接着,还是出于本能反应,小庄出拳还击,打到女顾客的口鼻处。女顾客缩回手捂着自己的口鼻部位,向后倒去,躺在地上仍然在骂“该死的亚洲人”、“滚回你的国家去”等等。



白人女顾客要发短信喊人来打小庄

图源:受访女孩提供

等了半天、又遇到这样的暴徒,小庄想起来咖啡还没有买呢,便趁着女顾客躺在地上的空档,小庄点了咖啡。等咖啡时,女顾客站起来了,仍然骂骂咧咧,扬言要发短信喊朋友过来打小庄。店员警告女顾客,“你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女顾客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店员对小庄说,整个事件,他们是目击证人,店里也有监控录像。小庄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刚拿着咖啡上了车,小庄就看到女顾客拉着一位高大壮硕的非裔女性进了店。“也不知道是不是找我的”,带着疑问,小庄开车离开。

8月6日傍晚,警察电话联系小庄,告诉小庄已经接到报案,在调查和取证,安慰了小庄,还问她是否受伤。

买杯咖啡竟能有此“奇遇”,小庄深感意外。但她对自己的表现还基本满意。“下次遇到,我还是会这样操作。不过会事先留意她是否带着凶器。晚上回家,手和头皮都感到疼,我才有些后怕。庆幸她没有动刀子,只是动了手。”

和小庄聊天中,我强烈地感到小庄敢于还手,与她从小受的教育得当分不开。

促动小庄还手的一个原因是“她扯我头发,扯得我头皮特别疼,我很生气”。别小看“生气”,生气了,才能出手有力和迅速。如果不生气、认为万事皆可原谅,是绝对不会还手的。

乍一看,头皮被扯疼了生气,貌似是一个人人都能有的反应,实则不然。我问小庄,“你从小肯定没有挨过打”,她说“是的”。一个人倘若从小被打骂,对挨打挨骂是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这也是为何,华裔反歧视常遇到社区内部一种“息事宁人”的阻力——有些人怕事儿、怕惹事儿、怕事情闹大了,从而不敢反歧视,还宣称被骂两句、打两下不是大事儿。这些胆小的人多半是饱经世故,在过往的经历中少不了来自家庭或者单位或者社会的打骂、凌辱、整治等等。由于没有被很好地尊重、爱护过,他们便不理解加拿大所提倡的人和人之间互相尊重、爱护的真正含义。也因为不理解,他们便在这方面不分对错,把不正常当作正常,不仅自己受害不敢发声、抗争,还阻碍其他人反对歧视。

也因此,我一贯反对家长打骂孩子、严苛地管教孩子,并告诫家长:当孩子在你们的打骂、严苛的管束下屈服时,你们是亲手斩断他们维护尊严的勇气和信心。

一个连尊严都不敢维护的人,谈何自强不息、开创未来、追求幸福?

孩子不是不要管,是要怀着爱去管教,是在尊重孩子的前提下去管教。小庄说,“我爸妈对我都是鼓励加引导。从小,我常常有很多想法,他们都很尊重我,鼓励我去尝试后再谈自己的感受、总结经验、教训。能不能做、该怎么做,让我自己分析。所以我来了加拿大,就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也正是由于从小获得足够的尊重,当他人危害自己的利益时,小庄懂得发声。比如女顾客故意忽视小庄去插队,小庄懂得开口提醒女顾客。

有人会说:“早买晚买有什么区别?如果是我,我就让那个女人先买,还避免这些纷争呢。”这种想法也是华社反歧视困难的内部阻力之一。怀有这类想法的人,不熟悉西方社会的规则。他们没有认识到,东方社会讲究的一味忍让,在西方行不通。

家长们都关心孩子将来事业的发展。许多家长为了培养孩子不惜重金、时间,却常忽略对他们进取理念的培养。一面希望他们出人头地,一面又怕“枪打出头鸟”,怕他们冒尖、怕他们与众不同、怕他们发出声音。而华裔在西方职场获得高位困难的原因之一就是能忍让、喜欢退让、不敢主动争取出人头地。同样是移民的印裔,移民人数并不比华裔多,却在各行各业、军政高层处处开花,秘诀在于他们敢表达、敢表现、敢为人先、从不退让。

我们并不主张挑起冲突,也不主张斤斤计较,可是应该鼓励孩子,当不愿意自己利益受到侵犯时,一定要勇于表达。不喜欢被插队却不敢开口的人,在职场进阶中受了委屈也常常不敢吭气。

至于说,假若不开口提醒女顾客、女顾客就不会发飙——也许会是这样,但却助长了那位女顾客的种族歧视的思想。从她的表现看,像她这样仇亚,她难免会对亚裔下手。这次她发飙付出了代价,也被报案,应该对她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如果亚裔都像小庄这么勇敢,都能勇敢还击歧视,相信新冠歧视的风气早就被压下去了。想起来前一段高贵林公园那个被打了头部,又怕麻烦不敢报案的男孩,不由得感叹。

家长的言传身教很重要。小庄说,她爸爸就是不惹事也不怕事的人。另外,虽然是女孩子,“可是我爸妈从来没有性别限制过我,没有说过‘女孩子就要穿裙子啊’、‘女孩子就要安安静静啊’那些话。我从小就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学弟学妹都喜欢我。”聊天的最后,听我讲了做父母的多种表现,小庄感叹,“我以为所有的父母都和我爸妈一样呢!你的谈话让我意识到,世界很大,爸妈也不一样!”

希望家长们能从这些故事中获得些启发,在家长百态中选取正确的姿态,让我们的孩子不仅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更要懂得自尊、自爱、自我保护,爱他人、爱自己,受了歧视敢抗争!



王立博士

弃商从文的自由写作者,关注认识成长、海外华社发展、公民教育。已经出版多部著作,发表文章近千篇,举办分享讲座百余场,主持微信公众号“辛上邪”及喜马拉雅分享节目“在加拿大,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