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欧美等国随着疫苗接种率的提高,相继放宽疫情防控措施,提振“后疫情时代”的复苏,多国之间已经可以为接种疫苗的旅行者豁免强制隔离措施。

与此同时,虽然这些地区的每日新增感染人数因此直线上升,却并未造成医疗资源挤兑的现象,病死率也从去年最高的18%降至近来的0.1%,接近流感之水平。

对此,欧美舆论多抱持乐观态度,认为疫情终于迎来尾声。然而,细究疫情现况,这种态度实则过于乐观。



2021年7月,英国约翰逊政府开始分阶段全面放宽防疫限制。(AP)


英国放宽防疫遭BBC质疑


就在英国全面放宽防疫限制的同时,BBC于7月25日刊布BBC 健康科学事务记者加拉格尔(James Gallagher)的文章“英国解封之后是否会成为病毒新变异的温床?”引述牛津大学病毒演化专家卡佐拉吉斯博士(Aris Katzourakis)说:“我们可能处于病毒演化的高发阶段和英国出现‘免疫逃逸’的最糟糕时间结合点”,“我们不知道会否出现,但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可能在英国出现病毒变异”。

所谓“免疫逃逸”(immune escape),也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藉疫苗和感染病毒获得免疫力,病毒也开始变异出躲避免疫力的方法——BBC该文亦引述诺丁汉大学病毒学专家波尔(Jonathan Ball)表示,目前只有部分人口有免疫力,而病毒又仍在流行,这恰恰刺激病毒朝免疫逃逸的方向发展。

我希望变异不会出现,但这是一场大赌博,如果我们现有的宝贵疫苗的防线被突破,我根本不能想象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

牛津大学病毒演化专家,Dr. Aris Katzourakis

另一边厢,英国紧急情况科学咨询小组(UK SAGE)于7月30日发表数篇报告,就当下寰球疫情现况做出评估,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几种前景做出预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三种。

前景一:“成为另一个流感病毒”

病毒在传播过程中不断变异,变得传播性更强,但致病能力及毒力更弱,基本成为类同于流感病毒的又一个新冠病毒。这也是最乐观的潜在前景。然而这种情况纵然长期而言可能会发生,但短期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酒吧夜店都全面恢复营业,人们店里零距离接触。但单靠高疫苗接种,是否真的足够保护民众?(AP)

前景二:持续变异令得疫苗失效

病毒在传播过程中不断变异,发生“抗原转移”(antigenic drift,又译抗原漂移),变得愈发顽强,最终导致当前的疫苗失败。这种情况几乎必然会发生,当下最先发现于印度、俨然成为全球新增病例主体的德尔塔(Delta)毒株,便是因“抗原转移”而出现。

而在最悲观的情况下,人们在接种疫苗后,甚至也会出现一种叫“抗原原罪”(original antigenic sin)的情况,也即人们的免疫系统仅对旧有毒株产生反应,即便重新接种针对变异毒株的新疫苗,免疫系统也仅能生产“旧抗体”,而非被诱导生产“新抗体”。所幸的是,目前应仍未出现“抗原原罪”的现象,不过却存在可能。



7月24日,法国巴黎数以千计示威者上街,反对政府推出强制疫苗相关措施。(AP)


前景三:诞生全新病毒

与“抗原转移”类似、发生的概率略低的一种情况则是“抗原转变”(antigenic shift)。在这种情况下,造成当下疫情的SARS-CoV-2病毒会在变异过程中,与诸如CoVs MERS-CoV等其他冠状病毒相结合,形成一种全新的冠状病毒,令如今多款疫苗失效——而这类病毒的致死率,可能会远超SARS-CoV-2病毒,譬如类同于致死率35%、于2014年肆虐韩国及中东的MERS病毒。

与此同时,同样是“抗原转变”,病毒也可能经变异而重新从人类传染至动物,并且在动物之间传播。倘若这种情况发生,病毒在动物之间的传播链和变异过程,将独立于人类,直到病毒变异为一种全新的状态,并再度传播回人类。此时,人类所使用的疫苗已经适应了人际传播的病毒,无法应对独立传播并变异的“动物病毒”。



简单而言,“抗原转移”(antigenic drift)是病毒变异出新的特征,令疫苗防护效果降低,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抗原转变”(antigenic shift)则是病毒变异为新病毒,令疫苗和抗体失效,这可能性较低,但依旧不能排除。(维基公共领域via美国农业部)


应对方式?

在以上各类情况下,人们虽然可以在辉瑞/复必泰(BioNTech)等mRNA疫苗的基础上,针对新病毒的棘蛋白(spike protein)迅速研制疫苗,但在批量生产和广泛接种之前,又将承受严重损失——基本等同于从头开始再经历一次疫情,只是疫苗研发时间缩短。

又或者,人们可以于现下加大力度开发并改善“提供交叉保护力”的疫苗,令疫苗面对各类冠状病毒都具有一定保护力。现下中国国药、科兴等公司便是以这种思路研制新一代疫苗——然而这类面向“所有冠状病毒”的传统疫苗,又较难提供高保护力。

“放宽防疫措施”言之过早


需要指出,以上各种情况,都只是“预估”,病毒的传播和变异,是无法准确预料的。但以上这类情况,却也是我们现在所能做出的最可信的预判。

是以,一如发达国家的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那样,“我们终要与病毒共存,迟早要放宽社会上的限制性措施”,不过,是“迟早”而非“现在”。

目前,无论是科兴、国药,还是BioNTech和莫德纳,又或是阿斯利康及卫星V疫苗,都可以相对有效地预防重症/死亡,却也都无法有效切断传染链。换言之,现有疫苗尚未能起到“群体免疫”的效果。

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疫苗接种水平,还远远未达到安全水平。各国亦存在不愿接种疫苗的情况(如下图表所示)。

据英国政府8月1日数据,英国有57.71%国民已接种两针疫苗(3,846.4万人次);据美国疾控中心8月2日数据,美国国民完成两针疫苗(或一针强生疫苗)接种率则为49.6%(1.649亿人次);常被人称道的以色列,第二针接种率为62.13%;而目前全球接种率最高(论单针计算)的国家加拿大,完成第二针疫苗接种的国民也仅占全国人口比例59.39%。

中国方面,内地仅公布接种总剂次。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局数据,截至8月2日,内地共接种16.89亿剂次(总人口比重119.61%)。作为参照,英国共接种8,534万剂次(总人口比重128.04%)。

全球维度,据Our World in Data所整理的数据,截至8月2日共接种41.8亿剂次,且每天接种3,970万剂。然而,仅有约14.7%的全球人口完成了两针接种(又或是强生等仅需一针的疫苗)。即便是按至少接种一针计算,全球覆盖率也仅为28.5%——而这个数字在低收入国家,则仅为1.1%。

所以,病毒传播未被阻断,病毒便会一再变异。每多一次传播,就会多一次变异的几率,乃至发生“抗原转移”的情况,令疫苗防护力减弱。而今即便是接种了第一代疫苗的人,依然会感染Delta等变异毒株,便是最大例证。若是待得病毒发生更严重的“抗原转变”,形成新的病毒,届时现有疫苗所诱发的抗体就都有失效的可能。

正因如此,欧美部分国家在现在就迅速放宽社会限制措施的决定,是令人堪忧的,这也是英国紧急情况科学咨询小组和BBC都频繁发声警告的原因。

百步半九十。面对新冠肺炎疫情,我们仍未迎来可以松懈的时刻。严格的物理隔离和社会限制性措施,依旧是必要的,只有尽力降低病毒传播,才能降低病毒变异的潜在风险。

与此同时,各方有必要一面继续接种第一代疫苗,解决重症和死亡的威胁;一面协助欠发达地区获取并接种疫苗,补齐“全球抗疫的缺口”;另一面,亦需确保第二代乃至第三代疫苗的开发进程,能够比人们“养盅”的速度更快。待得疫苗能够更为有效地阻断病毒传播,才能在安全的前提下,臻至“群体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