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富汗的419个区域中心,目前超过200个已被塔利班控制”,“虽然塔利班武装尚未控制任何省会,但已步步逼进半数省会的郊区”——近日,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陆军上将米利(Mark Milley)在出席五角大楼例行新闻发布会时公开表达了他对当下阿富汗安全局势的担忧。同时,也毫不避讳地表示相对于喀布尔当局,塔利班已经取得了显而易见的战略优势。

考虑到喀布尔当局在接收国际援助与控制城市资源方面的绝对优势地位,如今其在面对塔利班挑战时的颓势的确让人颇感意外。根据华府官方数据,20年来美国在阿富汗投入的累计援助资金已超千亿美元。其中,在绝大多数年份里,直接投向阿富汗安全部队建设的军援占比均在七成以上。















在国际援助之外,长期控制阿富汗主要城市与交通要道的既得便利,也使得喀布尔当局从表面来看能够更容易得汲取资源为己所用。

反观塔利班,自2001年被逐出主要城市之后,该组织只能依靠“乡村游击战”模式维持生存。在经济来源上,塔利班只能通过诸如类似鸦片或特定矿产走私贸易这样的“灰色渠道”来维持生存。与喀布尔方面坐拥“营收正途”的天时地利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于纸面实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喀布尔当局在战场上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自北约开启全面撤军行动以来,阿富汗政府军几乎在各条战线上都处于明显劣势。在南部中心区坎大哈省,阿富汗安全部队已处于实质弃守状态。在战斗一线,更是出现了政府军士兵成批向塔利班投诚的“羞辱时刻”。

与“南部败退”相似,在北部塔吉克人聚居区,同样出现了数千名阿富汗安全部队官兵不战而逃,蜂拥进入塔吉克斯坦境内的奇观。更有甚者,之前曾长期作为塔利班劲敌的北方联盟内部的塔吉克军阀竟然也在塔利班的“统战攻势”下与宿敌握手言和,共治北方

值得注意的是,阿富汗政府军当下的颓势还是在美军提供了有力的空中支援的条件下取得的,喀布尔当局面临的形势之严峻由此可见一斑。

在一系列“魔幻”的战场表现背后,正是阿富汗政府从组织效能到内部治理层面系统性大溃败的生动写照。

“假如能够根除腐败的话,那么拨付安全部队的年度预算完全绰绰有余,可现在却有大量的资金被不明不白地挥霍掉了”——作为喀布尔当局的安全政策顾问,阿米里(Rahmatullah Amiri)这番抱怨批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从中反映出于阿富汗政府军内部无处不在的,贪腐成性的习气更加令人绝望。

事实上,阿富汗政府军内部——尤其是其领导层这种“无节制喝兵血”的做派由来已久。长期以来,阿富汗安全部队屡屡因基层官兵领不到任何军饷,乃至部分阵亡军士遗体无法得到妥善处置而饱受诟病。

而安全部队内这种腐烂透顶的风气正是整个喀布尔当局特质的直接映射,作为一个战后由华府一手扶持的代理人政权,喀布尔政府自成立伊始就缺乏必要的国内民意基础。从卡尔扎伊(Hamid Karzai)到加尼(Mohammad Ashraf Ghani),美国主导下的喀布尔代理政权在披上现代国家外衣的同时,却从未跳脱传统部族政治的桎梏。















国际援助在喀布尔方面被习以为常地作为部族内部或不同部族之间的交易分赃工具,而毫无公共属性可言。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头面人物的“公开垂范”下,几乎所有参与代理人政权运作的成员都变成了摈弃一切理想信念,而为“蝇头小利”锱铢必较的投机分子。

相比之下,喀布尔当局的劲敌塔利班在组织效能与内部治理上都至少高出一个段位。该组织以伊斯兰圣战主义为指导理念(纲领),号召内部成员为此而不懈奋斗。在这种环境之下,贪腐被视为严重违背圣训的行为受到严苛管制。

更为可贵的是,塔利班首先要求其领导层严格遵守并践行上述理念,并为此制定了比普通成员更加苛刻的惩戒措施。

在领导层以身作则的示范效应下,塔利班凝聚成了一个颇有进取心与战斗力的政治组织。虽然其内部依然存在理念分歧,却断不会像喀布尔当局那样为些许小利出现自挖墙角的“奇景”。

在打造优良作风的同时,塔利班领导层也充分汲取了首次执政失败的教训,于斗争策略上做了不少改进。

比如在近年来大力倡导“族群包容”政策:强调未来如果再次执政的话,塔利班将不再是一股只代表南方坎大哈省特定普什图部族的力量,而将接纳包括整体普什图人在内的阿富汗境内各族群——近来与北方塔吉克武装的和解共治就是这方面尝试的典型例证。

同时,对于国际舆论极为忌惮的极端主义温床问题,塔利班领导层也在不同场合明确表示执政后将全力配合相关国家反恐政策,绝不允许阿富汗成为极端组织的庇护所。

一边是苟延残喘、暮气深沉的喀布尔“伪政权”,一边是积极进取、朝气蓬勃的塔利班,阿富汗的内部格局已经愈发明晰。喀布尔当局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而重掌大权的塔利班能否成为阿富汗的希望之星还有待历史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