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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记者 汪畅 冯雨昕 王飞 周思雅 杜寒三 编辑 袁国礼张英 校对 吴兴发

20日下午开始,一场强降雨将大量郑州市民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求救信息如洪流般涌入各大社交平台。在官方救援力量之外,一些处境较好的普通市民自发组成救援队,为附近的被困人员提供住所及派送物资。水患当前,他们一夜未眠,一场自发的市民救助行动在城市中蔓延开来。

他们中有开着挖掘机送人的普通市民,有从地铁险境中刚脱困又返回去救人的退伍军人,有化身“船长”的公交车长,还有把会议室留给受困者的科技馆……



▲7月21日,被救市民在任沫帆提供的员工宿舍里进食。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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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宿舍改成临时救助点

26岁的任沫帆是个创业者,他与朋友合开的公司位于郑州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20日下午六点多,他下楼吃饭时,“发现已经回不了家了。”随后他与同事在网上看到许多求助信息,便商量着将公司的员工宿舍设置成临时救助点,安置在暴雨中无法回家的人。

夜里11点左右,他们编辑好救助信息,发在各个微信群内,由此广泛传播出去。很快,各类求助电话水漫金山而来。

当晚12点不到,任沫帆下楼接收了第一个求助者。他回忆,那是一个从洛阳来郑州打暑期工的大学生,在郑州下车时已寸步难行,便先找了个小店落脚。但店里空间小,挤满了救助的人,店长就联系上了任沫帆,并托一辆过路的垃圾车将那学生送了过来。

两人碰上面,那名学生已经浑身湿透,“行李、眼镜、背包全都被水冲走了,手机也被水泡得失灵了。”他将学生引到楼上的宿舍里,那里有电力、热水,还有他抢先备下的泡面和洗漱用品。

任沫帆说,他和同事一夜没睡,接了上百个求助电话,“好几次这边还没挂,又有电话不断打进来。”后续又收留了十几个求助者,多是在附近工作或居住的人。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群三四个人,是从几公里外的网吧来的。其中有一位中年人,自称已挣扎行进十多公里,最早是骑电瓶车,后来车给水泡坏了,只好步行。走走停停,在一个网吧遇到其他避难的人,又一道相扶出发,才终于偶遇任沫帆。事后他们都大呼幸运。

陆续还有求助者打来电话,他也仍在持续志愿救援当中。他说,已联系相关机构送来吃用物资,必要时,对外救助的大门仍会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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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消防员连夜给被困市民送去食物

23岁的王皓明曾经是一名消防员,如今在郑州生活。几天前,王皓明已经在朋友圈和微信群收到各种暴雨预警的信息,但他没有想太多。

随着事态越发严重,王皓明开始有些担心,便在个人微博发布了信息,称自己可以提供帮助,家中水粮充足,可以当作暂时的休息场所,并且公布了自己的号码。

之后,便有很多热心网友来电,告诉王皓明哪里有人被困,情况如何。大家都希望被困的人不要失联,有充足的电量与外界保持联系。王皓明第一次出门帮助,是梧桐街地铁站的一位母亲,她带着两个孩子,被困许久。

这个地点距离王皓明家很远,但他还是走出了家,步行为他们送去雨衣、水和食物。

地铁站内,二三十个人被困于此处,“老人和小孩都有,有乘客,也有地铁工作人员。”地铁站下不去了,他们便坐在台阶上休息。由于已经被困了七八个小时,人们脸上有明显的疲惫感。一些人由于手机没电,已经与外界失联。王皓明没有充电宝,他邀请他们去他家暂度一夜,一切免费,但没有人决定前去。

于是,他前往附近的便利店,为他们送去食物。下午,便利店的东西几乎被抢购一空,他去的时候,货架上仅剩些干脆面、面包,他买了一箱水和一些食物,给他们送去。

尽管曾经当过消防员,参与过很多次救援,面临过大火、车祸、跳楼、跳河等各种各样的情况,但此次,他仍然未敢贸然行动,只能为被困的人送些水和粮食。他知道,以前作为消防员去救人,倘若能救回来一个人,把自己搭进去,也算值得。但如今作为普通市民,“再把自己搭进去,就是给政府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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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最心安理得的夜”

夜深了,妹妹早已在身边躺下,刘妍(化名)还拿着手机,在各个微信聊天对话框里来回切换,将网上收集来的求助信息一一分配给组员。

刘妍是一名大学生,放暑假回到了河南郑州老家,近些天,在南阳市的外婆家玩。

她在微博私信了一个志愿组织,晚上十点左右,她被拉进群,成为一名暴雨中的志愿者。

一开始,群里非常混乱。后来有人在群里提议,建议大家分成三个组,一组收集信息,二组核实信息,三组在细分的区域内,做力所能及的救援,“他说这是此前做志愿者的经验,没一会儿,大家真的自然而然地按照她的说法,开始动工。”

由于正在外地的亲戚家,刘妍自愿成为了二组的成员,主要负责将一组收集的信息分配给组员,然后由他们进行核实,之后转发给三组的伙伴,由他们出门进行救援。

这一夜,不停有人加入刘妍所在的群。截至21日凌晨3时,大群已经有269人。通过分配这些信息,刘妍更加真实地感受到了郑州市民的困境,“被困着走不了的、没有食物和水的、受了伤的人、即将分娩的孕妇、需要医治的病人。”她只恨自己不在现场,没法冲出去救人。

刘妍将这个夜晚称为“熬过最心安理得的夜”,整晚她都没有睡觉,不停地将求助信息分配给组员进行核实,看到受困比较严重的,她会以更快的速度上报,比如孕妇、伤员、老人。

在这期间,刘妍还实时刷手机里的天气预报。21日凌晨4时许,看到郑州还是暴雨、雷电的预报信息,她截图发了一条朋友圈,“原来等天亮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天亮吧,天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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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图书馆一夜收留100多位“不归客”

“今夜郑图不闭馆”,7月20日晚,郑州图书馆发布的这条推送,传遍社交网络。通讯信号断断续续,一位家长看到自家孩子的照片,留言道:“担心了一下午!看到孩子平安无事,热泪涌出!感谢图书馆!”照片里,一个穿白色短袖的高个男生,低头写着作业,左手边摆了瓶喝了几口的橙汁饮料。

一段图书馆拍摄的视频显示,即使掀开了窨井盖,积水打着转也排不下去。“考虑到实际情况,我们决定不闭馆”,一位王姓副馆长说。

大雨湿透了衣服,图书馆的男职工们赤膊上阵,一路小跑肩扛沙袋,垒成一排,再盖上一层遮雨的布,防止雨水倒灌地势低洼处。

上述负责人粗略统计,当晚图书馆共有100多位“不归客”:自习的学生、避雨的市民、附近高铁站滞留的旅客、从地铁站疏散的被困人员……图书馆备上了毛巾和姜汤。现场图片显示,人们坐在简餐区、走廊里或沙发上,一个女孩儿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读,手肘撑在膝盖上。

7月21日,街头积水渐渐退去,数据显示,郑州图书馆这天来了500多名读者。

除此之外

暴雨中还涌现了众多感人的救援瞬间:

99年退伍军人脱困后转身再进车厢:水里穿梭5小时 和同伴一起救出300人

7月20日,河南郑州暴雨导致地铁5号线严重积水,500多人被困。99年的退伍军人张冰阳与其他市民脱困后,参与了救援。张冰阳称,当时将地铁站的消防水带绑在一起充当安全绳,他和热心市民将被困者抱到高处,大约帮助了300人脱困。随后救援人员赶到现场,陆续将被困者救出。

郑州一电影院开放影厅供近千人留宿

7月21日凌晨,河南郑州东方嘉禾影城(奥斯卡花丹店)电影院提供免费热水和休息场所,大厅和9个放映厅全部开放,近千人在此过夜。工作人员杨先生介绍,有一些人来不及充电就用他的手机报平安,现场有好几个孕妇,也有很多老人、小孩,待到早上8点多,住在附近的人陆续离开。

郑州暴雨师生被困面临断粮 公交车长化身“船长”紧急救援

7月21日,河南郑州一处夏令营基地的师生们被困。郑州公交723支线路调度员和车长们得知情况后,自费购买食品等物资,利用皮艇向师生们伸出援手,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铲车司机自费运送行人:已经运了两天

7月21日,河南郑州管城回族区紫荆山南路因积水过深难以通行,家住附近的铲车司机郝师傅主动驾驶铲车运送行人。郝师傅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从20日开始用铲车帮助在积水中抛锚的车辆脱困,顺便运送需要通行的市民。郝师傅称,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

郑大一附院转移80余名重症病人:救援人员从20楼走楼梯把病人抬下

7月21日,河南郑州焦作消防接到任务,转移郑大一附院80余名ICU重症病人,需转移病人最高在医院20层楼。画面显示,救援人员打着手电筒,一步步平缓的把病人抬下楼。21日凌晨5点,该院区ICU恢复通电,目前重症病人转移仍在进行中。

郑州地铁5号线被困者:积水淹胸口车厢缺氧 获救时大家让老人孩子先走

7月20日,郑州暴雨导致地铁5号线严重积水,500多人被困,12人不幸遇难。地铁被困者张女士称,地铁刚走了一站,车厢里就开始有水渗进来。张女士说,大家获救时,先让男生抬着晕倒的人走,然后让小孩和老人先走,“大家都很自觉”。

郑州科技馆为受困市民调方便面 把会议室给受困者当休息区

7月20日,郑州科技馆工作人员为附近受困市民提供援助,他们给受困市民发放方便面和热水。工作人员郭先生介绍,他们调来了一批方便面,还给受困市民免费提供了热水,让市民在会议室休息。21日,仍有部分被困市民因交通中断等原因留在馆中。

郑州暴雨夜近30人留宿一家酒店大厅 工作人员的举动让网友感动

7月20日,因受暴雨影响,河南郑州部分市民出行受阻,有市民选择在酒店住宿避雨。因房间已定满,一家酒店安排市民在大厅过夜。担心市民着凉,酒店工作人员搬来了长凳并提供浴巾,调高空调温度。网友:为这家酒店点赞。

“我们是去救人的”!三名男子用自备冲锋舟救人 洪水中往返数趟救出20余位被困人员

7月20日,河南郑州荥阳市三名男子用自备冲锋舟往返于洪水之中,救起多名被困人员。其中一位救人者张先生的朋友家有艘冲锋舟,看到很多呼吁救援的信息后,他和两个朋友一起开出去救人。张先生表示,救援从下午四点左右持续到晚上七八点,共救下20多个被围困人员。

郑州洪水一汽车即将被淹没警民携手砸窗救人 居民高空拍下全程

7月20日,河南郑州高铁站附近,一辆车即将被洪水淹没车顶,一名大人和一名小孩被困车内。附近一栋楼上的居民拍下救援过程。视频显示,最初有一名男子游至车顶试图砸开天窗,随后附近多位民众和民警赶来协助,最终将两人从车中成功救出。

郑州市民自驾挖掘机往返积水区转移群众



▲7月21日,郑州,陕西韩城曙光救援队转移在高速被困的张先生一家,张先生20日晚七点开始被困高速,徒步四五个小时后由救援队转移至安全地带。



▲7月21日,郑州,救援队员帮助市民推涉水车辆。



▲中原科技学院学生被困一天多,步行十多个小时后,被挖掘机转移至安全区域。



▲7月21日,郑州,金水东路东四环桥下被困群众乘坐挖掘机前往安全地带。



▲7月21日,郑州,市民王先生驾驶挖掘机满载被困群众。他自发前往积水区,已转移群众六十余名。



▲7月21日,郑州,挖掘车转移被困东四环主路上的市民。新京报记者 王飞 摄影报道 编辑 张英 校对 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