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的渔民说,随着中国在有争议水域扩张势力,他们的渔获量减少了。 Jes Aznar for The New York Times菲律宾马辛洛克——菲律宾吕宋岛西海岸的渔民世世代代都知道,海洋、潮汐和天气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最近,他们把中国也加进了这个名单。斯卡伯勒浅滩(Scarborough Shoal,中国称黄岩岛——译注)是南海附近的三角礁石链,曾经是大型礁鱼的丰富捕获源。但渔民不再被允许靠近它。

约翰尼·桑尼·格鲁埃拉(Johnny Sonny Geruela)说:“中国人把整个卡布罗吞下去了,但那片地区其实是我们的。”卡布罗是斯卡伯勒的菲律宾名字。格鲁埃拉住在马辛洛克,这是一个距离该浅滩仅124海里的小型渔业社区。

中国海警近十年来一直在斯卡伯勒浅滩附近停泊船只。五年前的本周,一家国际法院裁定该领土完全在马尼拉的专属经济区内,并宣布中国在南海的大范围主权要求无效。这一裁决实际上遭到北京的无视,北京还扩大了在该地区的存在。

格鲁埃拉这样的菲律宾渔民现在避开了这片浅滩,他们曾经在那里躲避暴风雨,打招呼和发烟,并且捕捞丰富的珊瑚礁鱼。由于中国继续在南海海域展示实力,并通过不断的挑衅活动来追求权力,斯卡伯勒浅滩的遭遇正在南海其他地方上演。



菲律宾吕宋岛西端的村庄奥拉尼的渔民望向中国南海。



约翰尼·桑尼·格鲁埃拉说:“中国人已经占据了整个卡布罗,但那片地区其实是我们的。”卡布罗是斯卡伯勒的菲律宾名字。



尽管国际法庭裁定斯卡伯勒位于菲律宾水域,但自从中国船只对斯卡伯勒提出领土主张以来,在吕宋岛西海岸,捕鱼收入大幅下降。


今年早些时候,中国在牛轭礁附近停泊了数百艘船只,这里距离斯卡伯勒浅滩仅数英里,菲律宾和越南均称其属于自己。

中国渔船在海事船只的保护下也停泊在中业岛附近,这里是斯普拉特利群岛(中国称南沙群岛——译注)中菲律宾占有的一个岛屿。菲律宾、文莱、马来西亚、台湾和越南对南海的领土有相互竞争的主张,而中国对南海大部分领土都有主张。

格鲁埃拉帮助在国际法庭上代理菲律宾的律师收集图像和数据。出于感激,律师团队中的一员、退休最高法院法官安东尼奥·卡皮奥(Antonio Carpio)送给他一本书和两台尼康水下相机,以便他记录平时的捕鱼行程。

“像我们这样的小渔民能做什么?”最近一次出海捕鱼后,格鲁埃拉在他的渔船驾驶室里说。“我们可以尽情抱怨,但敌人很强大,所以我们多撑一天是一天,只管捕鱼。”



在一天的捕捞之后,奥拉尼的渔民将船只拖上岸边。



奥拉尼的渔民解开船只的绳子。



在吕宋岛沿岸的渔业社区马辛洛克,渔民将补给拖到一艘船上。


在吕宋沿岸的几个社区,人们说,在水域中徘徊的中国船只过度捕捞,导致他们的渔获量急剧下降。

为渔民争取权利的全国小渔民组织联合会(Pamalakaya)的一项调查估计,由于不再能够进入斯卡伯勒浅滩,来自马辛洛克和附近城镇的渔民失去了大约70%的收入。

人们将大部分责任归咎于罗德里戈·杜特地(Rodrigo Duterte)总统,渔民们说,他通过讨好中国以换取经济援助,浪费了该国在法庭上的胜利。

杜特地很少批评中国的扩张主义,但他仍将法院的裁决称为胜利,去年在联合国大会上表示“我们坚决反对破坏它的企图”。

对58岁的老渔民格里·黎萨(Gerry Rizal)而言,总统的声明不足以弥补中国在该浅滩附近的领土侵犯造成的损害,而且为时已晚。



整备船只的渔民。



欧文·里维拉庆祝自己的捕获。



菲律宾渔民称中国船只在他们的海域过度捕捞。 Jes Azna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黎萨是三个孩子的祖父,自1980年代以来一直在斯卡伯勒浅滩附近地区捕鱼。“有时我们想去那里,但中国人告诉我们离开,”他说。“他们拿着扩音器,大声命令我们离开。但应该离开的人是他们。那里是我们传统的捕鱼区和庇护区。”

黎萨住在马辛洛克市以北约50公里的卡图村。他还记得浅滩里的平静水域,里面全是奇异鱼类,他把脚浸在水里,这些鱼就会过来啃他的脚。如今,中国海岸警卫队的船只经常在这里巡逻。

他说,海岸警卫队官员不会对渔民进行人身骚扰,但有时会破坏菲律宾人留下的渔线。

2019年,22名菲律宾渔民的渔船被一艘中国船只撞沉,被迫进行呼救。一些渔民后来认为,杜特地对此事刻意淡化,以免破坏他和北京的关系。



停泊在马辛洛克的船只。


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埃罗德尔·里维拉(Erodel Rivera)曾投票支持杜特地以及他保护菲律宾渔民权利的承诺,他说觉得自己遭受了总统的欺骗。

里维拉所住的村庄位于格鲁埃拉家以北的沿海,他认为,甚至在鱼群抵达吕宋岛西端的小村庄奥拉尼沿岸之前,中国船只早已将鱼类资源耗尽。

不久前的一个下午,里维拉的哥哥欧文(Erwin)在加固鱼钩和修理渔具,在他们家的海边棚屋外,滚圆的风干河豚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里维拉骄傲地展示着鱼叉,他曾用它抓到过一条六英尺长的蓝枪鱼。他说,他身高4英尺7英寸(约合140厘米),那条鱼比自己的身材都大得多,他只能将它拖至岸边,直到它体力耗尽。

里维拉说,在中国人控制南海的一些海域之前,这样的鱼都会游到村外的水域。“但当中国人在这片海,包括附近的卡布罗大肆捕捞,我们的捕获量也减少了。”



杰卢拉的“J-Dan”号上的渔民将捕获的鱼分类。



在奥拉尼卖鱼的渔民。



在马辛洛克修船的渔民。


菲律宾外交部表示,自杜特地2016年上任以来,他们已经对中国提出了大约100次抗议。最近一次是在5月,针对的是“中国海事力量和渔船”在中业岛附近的“持续部署、长期存在和非法活动”。

5月,中国农业农村部继续在南海实施年度禁渔令,预计将持续到8月。该禁令是为了恢复鱼类资源,但菲律宾官员告诉渔民不要理会,因为严格来讲,该禁令并不适用于他们。

官员们还表示,比起贫困的菲律宾渔民通常使用的小船和摩托艇,中国的大型船只更容易耗尽鱼类资源。

尽管如此,监控着该地区的大量中国海事船只实际上仍然迫使渔民遵守禁令,这让格鲁埃拉和其他人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必须为中国船舰对这片水域的占领付出代价。



埃罗德尔·里维拉投票支持了曾承诺保护渔民的杜特地总统,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受骗了。



村民们正在烹煮新鲜捕获的鱼。 Jes Azna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马尼拉的纳沃塔斯渔港。

由于不能进入浅滩,格鲁埃拉转而用“payao”——由竹子、鼓和泡沫塑料制成的人工筏——在距离斯卡伯勒西南约60海里的地方打渔(那里“远离中国人”,他开玩笑说)。

前不久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的木筏“J-Dan号”载着多达22人,经过一夜捕捞后划回了马辛洛克的港口。它只带回了300公斤黑色竹荚鱼,将在当地市场分销。

“有些日子就是这样,”格鲁埃拉说。他表示,在他和其他渔民“能进入浅滩”的时候,情况要好得多。

但这位性情温和、有四个孩子的父亲还是很务实地承认,菲律宾已经失去了斯卡伯勒浅滩,而且不太可能重新获得这片富饶渔场的全部使用权。“我们没法用武力打败他们,”他在谈到中国人时说。“我们根本不是对手,这是事实。但我们可以抗议,并且适应形势。”



经历一天劳作后正在休息的渔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