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日的中共百年党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长约1小时的演讲共获得两次如雷掌声。一次是关于“谁妄想欺负中国,必将碰得头破血流”等对外部势力干预的强硬表态;另一次,便是提及“解决台湾问题、实现祖国完全统一”。

“解决台湾问题、实现祖国完全统一,是中国共产党矢志不渝的历史任务,是全体中华儿女的共同愿望。要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和九二共识,推进祖国和平统一进程。包括两岸同胞在内的所有中华儿女,要和衷共济、团结向前,坚决粉碎任何台独图谋,共创民族复兴美好未来。任何人都不要低估中国人民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坚强决心、坚定意志、强大能力。”习近平近一小时的谈话,涉及两岸的部分虽仅此一段,却获得近半分钟的掌声与欢呼,不难得见大陆民众对两岸统一的热烈渴望。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中共建党百年的演讲中提及两岸统一,获得群众如雷掌声。(新华社)

对大陆而言,统一台湾不仅止于“血浓于水”的民族情感,在经历了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之后,台湾问题可以说是仅存未解的“历史遗迹”。尤其在美日等外部势力仍能在台海问题上指手画脚,甚或影响两岸走向时,那些近代受西方列强分割欺侮的伤痕便还隐隐作痛。因此,除了地缘政治上的战略意义之外,台湾问题更具有代表性的意涵,统一问题未解,中国便难谓真正走向“民族复兴之路”。

当“中国崛起”越成为难以忽视的现实,大陆民众越平视这个世界,对维护民族尊严与主权的自信当然也随之强烈,而大陆民间越发激昂的民族主义情绪,也因此于近年被外界放大关注。但大陆对两岸统一的希冀未曾改变,差别只在于“武统台湾”的说法确实变得甚嚣尘上。这一方面源自于“不能、也无需再拖”的民族自信,另一方面则与两岸民间敌意上升息息相关。

内外的因素总对台湾人看待“统一”产生莫大影响。自“一国两制台湾方案”被提出,香港面临反修例,以及中美贸易战白热化之后,蔡英文于台湾对统一的恐惧及抵抗后,台湾民间近来确实对大陆充满敌视、仇恨及歧视。将此归咎于大陆不放弃“武统台湾”不过是政客倒因为果的话术,即便大陆宣布放弃武力统一,那些仇视性的语言也不会因此减少,因为台湾人所抗拒的是统一,而不是武力与否。

相较于台湾官方对大陆公开的敌意与渲染,大陆官方始终保持“两岸同属一家”、“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论调。但面对台湾近年如此激进的言行,大陆民间在心寒之余亦感受到深切的“背叛感”,尤其当否认一中、将两岸切割愈发成为台湾主流意识,和平统一的可能性越减越低,不愿兵戎相向的“同胞情谊”也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武统台湾”的声浪不断高涨。



蔡英文藉由对“一国两制台湾方案”的强硬反击,将原本低迷的民意止跌回升。(台湾总统府)


当然,“和平统一”中的和平是手段,统一才是目标,这也是北京始终未不放弃将武统视为选项的原因。且观察习近平近来谈及台湾问题的内容,“和平发展”等用词越来越少,反之对台独的警告用词越来越多,这确实不失为一大警讯。但从习近平于百年党庆上仍强调“和平统一”进程,国台办等官方发言亦抱持同一立场,能得知北京虽会持续“施压”与“示警”,仍不脱离和平统一的对台方针,而形成民间对统一要求比官方走的更前、更激进的态势。

与台湾刻板印象认为专制威权的共产党不受民意左右不同,民间对台的立场态度当然也会造成北京压力,尤其当大陆国台办长期遭痛批为“跪台办”,美国与蔡政府藉台湾操作“遏华反中”又再明显不过时,其和平发展统一进程的路线自然也会遭受质疑。近期不少大陆涉台学者便对“武统”或“和统”路线展开激烈辩论,“丢掉幻想、准备战斗”更有成为主流想法之势。

然而,2020年12月29日在北京举办的“2020台湾暨两岸关系回顾与展望研讨会”上,中国大陆全国台湾研究会新任会长汪毅夫在批评民进党之余,亦表示“绝对不能容忍全面妄议我中央对台大政方针、全盘否定我对台工作成绩的言论”,似乎亦有为诸多杂音定调之意。

大陆民间对台湾失去耐性、甚至不惜一战,但对北京而言则必定要慎重行事,尤其中国大陆虽已走向富强之路,但如何稳住自身发展趋势,面对接踵而来的外部挑战,与如何处理台湾问题同样息息相关,而非单单依靠民族情绪便能简单解决。



《经济学人》把台湾形容成地球上最危险的地方,前国民党立法委员邱毅提出四种武统模式,强调此险境的是台独政府及无知理盲的台人。(中央社)


在各种内外部因素的考虑下,北京对台仍具有十足的战略定力,毕竟时间确实不站在台湾这边,各种因素只会对大陆越来越有利。这不代表北京会就此一拖再拖,任其水到渠成,但既然时势都对其有利,那自然要做好最完整的战略布局和最坏的因应预想,而非随躁动的民意而轻举妄动。

“只要有一丝和统的可能便不放弃”并非妄言,和平发展统一的大方向是必然会不断诉诸的历程,而在和统的大前提下,也会配合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施压,以达到“一手软、一手硬”的效果。等到时机与条件全面完备,北京自然能掌握全方面的战略主动性。从现实层面来说,北京能决定何时做好武统的准备,而是否能以“和统”的方式做结只能尽其人事,最终仍取决于台湾。

大陆国台办发言人马晓光在面对“网上武统台湾的声音迅速升高”的问题时响应,民进及台独势力应严肃思考其中原因,因为这是被“倒行逆施逼出来的”,但他同时也强调北京对台大政方针是一贯的、明确的,不会改变。大陆民间的不满情绪并非不能理解,但同时也应注意到官方在对台政策上的态度,在台湾“反中”持续发酵升温的情况下,不论惠台政策亦或军事施压,其实都已渐趋依循自身步调而为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大陆民间的情绪需要适度出口宣泄,但其实没有必要对大陆官方的和统政策过多质疑或批判,毕竟只要一丝星火尚存,和平发展仍是两岸问题的最佳解方,而即便认为和统无望,现时也非最为合适的处理时点。民间过剩民族主义情绪倘若如脱缰野马般过度发酵,不仅和统的希望被提前捻熄,也可能对官方的既定政策与步调造成影响,而错判了两岸问题的处理方式与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