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认为昆汀是星球上最会拍B级片的导演,直到我看了宝鸡血社火。每年春节尾声,宝鸡陇县地区都会开展别开生面的血社火祈福活动。

如果你看迪士尼的花车巡游容易犯困,想来点成人向的东西,那么淳朴憨厚的宝鸡人民绝对会让你精神一下。

八恶人里阴险狡诈的坏蛋们,无非就是折磨死别人,最多再补吐一口唾沫。但只有在血社火里,你才能见识到真正的狠,把生锈的铡刀砍进头骨,爆出的脑浆快凝固了,他还在睡觉。



贾平凹说懒散是陕西人的特点,从血社火里就可以看出来端倪。宝鸡人竟然懒到把柴刀砍进别人的脑袋里都懒得拔出来。

这也许就是陕北生死观

要是肚子不饿,他们头上装着斧头,可以从陈仓一直逛到5公里之外的千河路口,彰显出真正的大无畏。

在血社火里,头骨更像是一个工具箱。要是把所有装进头里的工具收集在一起,足够给自家的二层洋楼垒一垛院墙。



钝器打击才是力量感最好的诠释,砖头板凳,一股脑塞进脑袋。

让坏人头破血流是常规操作,腰腹部才是施暴重地。还记得拆毛衣时拉住一头毛线往出扯的感觉吗,血社火上他们对肠子也是这么做的。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多大仇?他们是谁?不用去猜,坦率的告诉大家,血社火里最惨的那个哥们永远是西门庆,还有他的跟班。

性转潘金莲,一个在宝鸡发生的黑色幽默,武松可能恐同吧

《水浒传》为血社火输送了丰富的素材,梁山好汉真实生活,竟然在陕西被完美还原。

在血社火中,最为经典的剧情叫《七拳六脚十三件》,表现的是武松怒杀西门庆的过程中,用七拳六脚十三件顺手搞定西门庆马仔的故事。

西门庆的手下太惨了,这就是我不想当西门庆手下的原因,很多人小时候都幻想过当坏人的手下,作威作福,但只要看过血社火,你肯定也不想当西门庆的手下。 

七拳六脚十三件

五大三粗的加州电锯杀人魔,都能在世界狠人榜上作威作福这么久,武松凭什么不行?杰森没了电锯就是一个喜欢穿连体工作的大块头精神病。

桌椅,板凳,厨具,农具,武松会抄起手边头的任何东西,准确塞进对手的脑袋,反正血社火里就是这么表现的。



血社火的题材除了水浒,更多取材于光听名字就得打脏标的神话故事,例如《地狱十八层》、《耿娘杀仇》、《刺辽》、《黑虎搬三霄》、《王佐断臂》等。

不只头部还有手臂,在血社火里,器官平等

对于血社火的传人们来说,最讨厌的问题是,化妆的秘密是什么?

在普通人看来凳子,板凳和头骨诡异的连接角度,保持微妙平衡,除了真砸进去,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没人知道房子里发生过什么,出来的时候,板凳就长在他额头了

但这些都是绝密,唯一公开的是血社火化妆需要一个充满仪式感的过程。当地人相信,在福爷庙(城隍庙)烧香磕头,才能保证扮演的凶神恶煞,不找你麻烦。



一些不懂规矩的冒失的年轻人也想参与血社火,通常都会被家里老人劝阻。 “nia nia 这我将爷的都是黑杀神里开,能请来还要能安顿送走哩。前年三队拴虎,硬要当纣王,劝不住,结果走了二里路,腿猪娃(腿肚子)就转筋了。”

古朴夸张的戏曲扮相,成就了独特的,粗粝狂野的B级审美,充满想象力和艺术张力。

偏执的认为电影血腥恐怖程度只和血包数量有关的导演,都应该来看看血社火,这样就不会用恶趣味来掩盖自己作品想象力的贫瘠。

诸神的黄昏

表演血社火的基本都闭着眼睛,别以为这是在打盹摸鱼,其实是COSPLAY死尸,人们相信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死后,会成为凶神会对瘟神穷神无差别攻击。

一旦扮上就不能说话,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在血社火中,这些角色有一个统称叫“尸神”,光听名字就能肯定,这比博人传燃。



无独有偶,宝鸡血社火,西藏的大黑天(玛哈嘎拉)和日本式神文化中茨木童子、酒吞童子等,都带有浓重的凶神祭祀色彩。

相传血社火开场破肚,挖心刨腹的技巧,是由魏晋时期传入,波斯的袄教(拜火教)“七圣刀幻术”为基础,名字虽然唬人,但宇智波鼬说过,无论是忍术还是幻术,都是魔术。

宋代陶俑七圣刀之《连心都不敢挖,还敢说爱我?》

在长时间的发展过程中,又和佛教目连文化的“地狱审判说”喜结连理,于是乎成就了中国本土化的血腥视觉传达。

那些利器扎在恶人,妖魔鬼怪身上的作用就是要镇压住他们,让他们不要出来兴风作浪,祸害人民,某种程度来说,是百姓惩恶扬善的朴素道德观的体现。

遗憾的是, 很多人对血社火的全部理解,来自《天官赐福》这部网络小说,而不是声临其境的感受。



但即便是看到只看到照片,也会被这种流传下来的重口味风俗所震撼,由衷感慨道:这可比万圣节那些精致的打扮酷多了。





别以为血社火只能祈祷祛病辟邪,顺便吓哭几个小孩。对血社火的造型,禁忌,内容加以梳理分析,按图索骥,便得以窥见波澜壮阔的祭祀史,这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所在。

据老人们说,几十年前,血社火是都是在马车上进行巡演,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这几年也逐渐换成了拖拉机或者农用车。

但无论是马车还是农用车,耍社火带头的还是那些老面孔。血社火的第六代传人闫春林的一手绝活武松,已经由壮年演到老年。至今也没年轻人能顶替他的位置。





血社火和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遇到的情况类似,叫好的多,继承和发扬的少。十几年来掌握核心科技的还是那么几个老头子。

不是因为技术封锁,表现叛逆、酷、男子汉气概的方式很多,对当代年轻人来说,拍段子或者搞说唱成功的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