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劳伦斯河两岸被寒气笼罩,几片洁白的雪花缓缓飘下,落在珍妮弗·阿贝尔黝黑的皮肤上,瞬间幻化为几滴晶莹的水珠,划过她的面颊。寒冷的天气让本就人烟稀少的街道格外寂静,而珍妮弗却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
踏过在白雪皑皑的街角,身边偶尔会驶过小心翼翼前行的车辆,车轮碾过积雪的声响萦绕于耳畔,珍妮弗孤身一人前往跳水训练馆。
当年龄相仿的邻家玩伴仍在为得到一个崭新的洋娃娃欢呼雀跃时,珍妮弗的生活却只有跳水。从家到训练场,两点一线的生活看似枯燥,但当身体碰触水面的那一刻,听着水花溅起的清脆声响,四岁的珍妮弗心中总会有十足的满足感。
“那是一段很纯粹的时光,只是跳水,没有其他的想法。”珍妮弗回忆起童年的跳水经历。
二十多年后,年近而立的珍妮弗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跳水运动员,是奥运奖牌的获得者,并在跳水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去年疫情期间,我们没能如愿和她在北京相遇,但却和珍妮弗进行了一次跨越万里的特殊“会面”。在她的语音邮件中,我们感受到了珍妮弗对自己跳水生涯的自豪,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无限憧憬。
2011年夏天,20岁的珍妮弗站在了上海世锦赛三米板决赛的舞台上。她的头脑中浮现出在蒙特利尔训练场上小姑娘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她终于有机会与偶像这么近的同场竞技,并且去创造属于自己,也属于跳水的历史。
从第一跳开始,年轻的珍妮弗就展现出了冲击奖牌的决心。她在决赛中遭遇的竞争对手,是自己的偶像吴敏霞与何姿。
能和自己的偶像在决赛中相遇,这也给了珍妮弗十足的动力。第三跳305B,珍妮弗78.0分的成绩更是干倒了自己的两位偶像,位列单轮比赛第一。要知道在自己蒙特利尔的家中,她训练之余眼前出现的只有吴敏霞与何姿的训练视频。不仅可以从她们动作的细微处学习和模仿,更是会无数次幻想与她们同场竞技,甚至去击败她们。
当最后一跳决定性的时刻到来,珍妮弗展现出了超脱于20岁年纪的成熟。她没有将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深呼吸、高高跃起,努力完成决赛的最后一个动作。
随着这一跳的完美收官,珍妮弗以总分365.10分的成绩,位列吴敏霞和何姿之后,将一枚铜牌收入囊中。
这是创造历史的一枚奖牌。竞技跳水1904年开始进入奥运舞台,逐渐发展壮大,到2011年的107年时间里,珍妮弗是第一位登上领奖台的黑人运动员。
这也是为珍妮弗注入信心的一枚奖牌。刻板印象中,黑人选手拥有出色的运动能力和身体爆发力,而往往被认为在技术动作上存在严重不足。但她却用一枚沉甸甸的奖牌证明了,无论国籍、种族、肤色,只要怀有一颗敢于为梦想付出全部的心,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一项伟大的成就,”珍妮弗在音频中无法抑制自己的骄傲,“我很自豪能将自己的名字写进跳水历史。”
据珍妮弗自己描述,年幼时的自己非常享受身体飞在空中失重的感觉。
“当我纵身一跃,在空中时,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对钻入水中的期待。” 4岁的珍妮弗便站在跳水池边,脑中所想的是未来自己的模样。而在她的世界里应该只有漂亮的池水和会点头的跳板。
在她的成长记忆中,她的哥哥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他正是让珍妮弗萌生了跳水念头的那个人。
“我看着哥哥站上一米板和三米板,然后轻巧地跳下来,在空中舒展身体,入水时展现出漂亮的水花。”珍妮弗回忆,“这些场景让我幻想着做和哥哥同样的事情。”
2005年,14岁的珍妮弗已经在跳板上经历了多年磨炼。不过,由于年龄较小,珍妮弗并没有参加在自己家乡蒙特利尔举行的世锦赛。作为珍妮弗跳水生涯的“领路人”,她的哥哥早已告别了跳水赛场。但这届比赛之中,另一个男人的“横空出世”,对珍妮弗的跳水生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珍妮弗的同胞,跳水金童德斯帕蒂在这届世锦赛中发挥出色。年仅20岁的他摘得了一米板和三米板两个项目的金牌,这给珍妮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德斯帕蒂一直努力训练,他是一名伟大的跳水运动员,更是我的榜样。”珍妮弗给予德斯帕蒂极高的评价。尽管将德斯帕蒂视为自己的偶像,但珍妮弗拒绝用德斯帕蒂的方式,发展自己的跳水人生,她只希望走自己的路。
“别人的人生再精彩,也不会属于自己,我希望能创造自己的跳水人生。”
在跳水界,年近而立的珍妮弗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老将。疫情的困扰,让珍妮弗的最后一次奥运之旅延期一年。
“毫无疑问,东京将会是我的最后一次奥运之旅。”珍妮弗的语气有些不舍。这将是她参与的第四届奥运会,从北京奥运会初出茅庐时的17岁少女,到如今蜕变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珍妮弗的奥运生涯充满了惊喜、自豪与遗憾。
17岁的北京是惊喜。尽管无缘三米板决赛,但珍妮弗在北京度过了自己的17岁生日。“那次奥运经历无关于奖牌,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第一次奥运之旅总是最特别的。”
21岁的伦敦是骄傲。珍妮弗和搭档赢得了女子双人三米板的铜牌,那是加拿大代表队在那届奥运会的首枚奖牌,也是珍妮弗本人奥运生涯的唯一奖牌。
25岁的里约留下的则是遗憾。在一个最有可能收获单人项目奖牌的年龄,在身体状态和经验逐渐达到巅峰的时段,裁判们对意大利老将更为青睐,大概是更多同情分的因素,将卡尼奥托保送到第三位。而珍妮弗仅以5.55分的微弱差距位列第4,与奖牌擦肩而过。赛后,珍妮弗泪洒里约,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陷入迷茫,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在跳板之上的乐趣。
但时光,总会让伤口弥合。
“我时常会想象自己在里约拿到奖牌的场景,但一切都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为东京做好准备。”珍妮弗对东京奥运会信心满满。
年龄的增长并没有阻挡珍妮弗不断向前的脚步。光州世锦赛,珍妮弗开始尝试难度系数极高的新动作5154B。这是一个标准化的男子动作,而珍妮弗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它带到东京赛场。
“新动作的尝试是为了保持更好的竞争力,”珍妮弗对东京奥运会充满期望,“这会让我成为一名更加优秀的运动员。当然,如果完成出色,也会让我更加有竞争力。”
疫情期间,尽管缺少比赛和正式训练的打磨,但珍妮弗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的严苛要求。她的丈夫David是一名白人职业拳击手,在加拿大当地也算颇有名气。在这样一个运动氛围“爆棚”的家庭,珍妮弗对自己的竞技状态充满信心。
珍妮弗不愿意曝光自己的私生活,关于这段跨越肤色的爱情、以及家庭的另外一位成员——女儿Lilly,她并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在家中,我和David总会相互鼓励,并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让自己的家庭幸福。”
“成为更好的那一个”——一直是珍妮弗的座右铭。
在家庭中,她不仅希望在成绩上赢过自己同为运动员的丈夫;国际赛场上,她更是秉承着这样的信念。曾经,那个鼓起勇气,开启跳水人生的四岁女孩,已经铸就了属于自己的跳水历史。东京,或许是珍妮弗的奥运终点,但绝不会是她跳水故事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