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塔门(ID:DT-Tamen),作者:钟宛彤,编辑:唐也钦、王朝靖,头图来自:《逃避可耻但有用》剧照
现代人有三大人生迷思:
如果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为什么努力工作了还是没有生活?
如果工作是为了以后不工作,但是还要工作到什么时候?
如果退休了才能有钱有时间过上想过的生活,但是老年生活本身就不是人们想过的生活。
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向内生活
当代人的生活里,从友谊,到恋爱、婚姻都越来越难、越来越容易走散,如果再遵照 996 叙事,一路打拼到 35 岁再工作到退休,最终实现“年轻时拿命换钱,老了拿钱换命”,这样的人生路径怎么看都更像诅咒。
人们开始反省“唯金钱论的、高度单一的竞争标准”,反感过度竞争带来的内卷,年轻人意识到在成功的竞争赛道上,绝大多数人都只是陪跑,而自己往往就是那个“绝大多数人”。于是人们纷纷自嘲“韭菜、咸鱼、垃圾”,以打工人身份自居,对“系统”,尤其是“职场系统”抱有警惕,与工作保持距离,不再相信画饼,不重要但必须面对的事采取“摸鱼、糊弄”态度。
DT 财经发起的调查发现,这代年轻人正在更多地“糊弄外界”“不将就自己”。比起从工作里获得价值感,更多人想要“好好生活”,吃饭不将就、睡觉不将就、运动不将就。 在调查中,对工作抱有“糊弄”态度的人,是“不想将就”的人的近三倍。这届年轻人,把生活的重心从“在工作里找到意义、实现自我”移开,将更多精力放在打理自己的小生活,更加注重生活细节,将过好生活细节作为新价值。
我们把这部分“不想内卷,只想回到自己的小世界,探索自己,提高自己,过好生活点滴,向内生活”的人,称为“内活青年”。
现在,越来越多的“内活青年”正在试图回到生活里。但问题是,如何才能抓住确实的现在,“把普通生活过好”。
追求“个人生活”成为对抗单一竞争标准的手段
日本学者三浦展以一本《第四消费时代》总结日本消费社会的发展。对照中国,同样也出现了朝着第四消费时代挪步的年轻人,与先前消费是为了比其他人“更大更贵更特别”,现在是希望拥有更好的体验,比起介意别人看到怎样的自己,更希望自己是舒适愉悦的。
所以,内活青年不会把自己逼成苦行僧,吃饭带着秤砣,每天一把维生素。营养学人士前一天还在推广他们的地中海饮食,说要吃蔬菜水果、五谷杂粮、鱼类豆类和橄榄油,第二天,你就看到了无麸质、生酮、素食、断食、无麸质、低 GI、原始人,各种饮食方法接踵而至。前些年流行 A4 腰、柯基臀,随着新一年夏季的到来又来了蚂蚁腰、蝴蝶臀,争先恐后把所有人物化。
内活青年不去追逐饮食风向,与其在蛋白质、脂肪、碳水的此消彼长间迷失自我,比对着各种标准,永远觉得自己肉太松人太胖不够挺,不如做到不吃撑,多吃菜就好。
同理,如果有哪本家居指南规定了“书架必须放满”、“起居室不能有闹钟”,也不会为了满足它们而把自己陷于麻烦。
以及,对内活青年来说,那种不能心安理得享受舒适的作风已经太古板了。不是按着攻略旅行、吃喝才叫消遣,或是坐云霄飞车、攀登险峰才算数,在自家听音乐、泡脚、打游戏、看电影,约朋友睡睡袋、起早看日出,即使无所事事也可以很享受。
内活青年善于和生活轻松愉快地相处,他们相信“生活只能是自己的”,如果非照着别人的过法生活不可,就没有乐趣可言。
不向消费主义投降,但挑选物品也讲究志同道合
内活青年绝不向消费主义举手投降,不依赖物质的积累来汲取快乐,在这基础上,也并不会用自己的物品代表“理想自我”,不依靠某件物品替自己背书。也就不会压制欲望,像时尚博主那样,通过心理仪式只留下三件T恤一把椅子,去过一种家徒四壁的生活。因为对自己更了解,也就有更多的人把现成的产品改造成适合自己的东西。
内活青年与物质世界的关系,是“相互成就”。为此会了解它们的材质、风格、产地、生产方式,怎样和自己更相衬,把它们当做“共同打造品质生活”的伙伴,甚至给它们取名。
电子产品爱好者潘潘认为“物品即半个家人”,“对我们空巢青年来说,像招募志同道合的队员一样挑选家里的物品,非常重要,毕竟它们才是真正跟你朝夕相处的。”
他说自己最早是偶然间买了个小米电饭煲,发现有个设定是能给它取名字,才意识到物品也是可以像宠物一样有名字的。“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入坑了,在小米有品上买了一大堆色调一致的小东西,每个都取了名字,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大白之家了。”
琐事往往以侵略性姿态出现在生活里
内活青年的生活观,用设计师原研哉描述这个时代的话就是,“头脑从瞪大眼睛寻找创新的热度中冷却,回到正常的体温后,开始拥有能够好好地环顾身边事物的闲暇”。
但在能够“好好环顾”四周前,生活中却仍然残存种种不便。仿佛能与生活和平相处的时候,一旦琐事大大小小、一桩桩一件件没完没了地出现、等待处理,生活似乎又变回了“工作”,被完全不想做的任务、DDL 重新包围,进入“不得不做”或者“干着急但就不做”的斗争模式。
美国西北大学教授 Arlene Kaplan Daniels 在 1980 年代提出了“看不见的劳动”(invisible work)的概念,描述在文化和经济上被贬低的女性无偿工作。但如今这不仅是性别问题,这些劳动正在折损每一个一心一意想享受家庭生活的年轻人。更因为家从一开始就被建构成一工作之外的场所,在工作与人的价值直接关联的社会氛围下,每个人家里那些无穷又实实在在消磨着人的琐事很难放上台面。
一些心理学家试图找出会把意志力“用掉”的因素。一个被称为“脏袜子之谜”的现象是其中之一。1970 年代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 Daryl Bem 从本校学生身上收集的数据发现,“按时做作业”与“穿干净袜子”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用他戏谑的话说,“学生要么按时做家庭作业,要么每天换袜子,但是不会既按时做家庭作业又每天换袜子”。
换言之,琐事对生活其他部分常常以侵略性姿态出现。
几乎没有人会把洗碗、拖地当作兴趣爱好,再加上那些“找遥控器、等热水开、调试设备”细微繁琐又不重要的隐性时间,每天叠加起来也是一笔账目不小的“心理支出”。不同心理实验都暗示:一,意志力是有限的,使用就会消耗。二,不同任务是从同一个账户里提取意志力的。当麻木机械地重复、等待只是为了维持正常的生活秩序,经历得越频繁就越容易感到挫败、生气,同时导致更想做的事也做不好、没法做。
提高时间“秒适度”,解放“隐性付出”
在小米有品的一支品牌升级视频中,经济学家薛兆丰用“隐性付出”来概括这些琐碎的动作和时间,“重复劳动和情绪焦虑是最大的隐性付出,即使我们用最高的积极性来重复劳动,也无法掩盖实际效率的下降”,认为“隐性付出”是品质生活进阶的阻力。所以,小米有品作为生活方式电商,希望推广降低“隐性付出”的新生活方式。
这种理念和内活青年的生活习惯相近。内活青年可能喜欢火车、轮船胜过飞机,自行车胜于地铁,自己动手胜于买工业品,但如果觉得等待纯粹是消耗,那就尽量跳过,比如,能用3秒钟烧开的水绝不花2分钟,省下那些不必要但是必须要经历的枯燥步骤,把时间用在更多的值得花费的生活上。
所以可以求助于科技,把自己从重复劳动里解放出来。与越来越感到耽误正事而一边丧气、一边停不下自责的自己相比,机器重复劳动的边际成本为零,不像自己,它们只要有电就能开工。
在互联网996的周花花认为,“既然现在还摆脱不了工作,就只能在下班之后,挤海绵一样为自己挤出更多属于自己的享受生活时刻。”她的办法是“尽量减少隐性成本”,“就是这些隐性的时间偷走了我下班以后自己的时间,减少它们,就可以增加属于自己的时间,多一点是一点,比如买的一个恒温杯垫,非常不起眼,但是对我这种多喝热水教教徒来说,节省了大把去加热水的时间,就真的有种被生活微光拯救到的幸福感”。
除了迎头面对重复劳动时会把机器搬来做救星,内活青年的长处就是让那些“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事变得更舒适,用自己信任的技术减少忧心忡忡的心理时间。
“我是早就放弃必须早睡的念头,熬夜是刻在我们这代人的生理闹钟上的”广告人李案认为,强迫自己晚睡不是好办法,哪有年轻人不熬夜。白天的时间是工作的,晚上的时间才是自己的。工作已经这么苦,当然要多争取一点自己的时间。”“我还有另一个发现,最好的省时间办法是增加时间的秒适度,就是让自己度过的时间每秒都舒适。比起逼自己早睡,去买个自适应的软硬床垫、带按摩的智能床垫、有足够的支撑的舒压枕头啥的,秒适度蹭蹭拔高,深夜刷手机都更香。”
“生活万岁”是内活青年的信条。比起为不可控的未来殚精竭虑,充满焦虑,他们更愿意抓住确实的现在;与其每天做不喜欢的事,在微小但绵延不绝的沮丧、失意和重复辛劳中隐忍,他们转而拥抱垂手可得的舒适;他们“不勉强自己”,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帮手,就“不用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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