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条(ID:yitiaotv),撰文:谢祎旻,摄影:沈玮豪,头图来自:原文供图
三亚后海村,正在成为第二个大理。
疫情之后,这个两面环海的冲浪度假圣地,引来“玩得最尖”的那批年轻人在此驻足。
在后海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杀死无聊,村子很小,10分钟就能逛完,新村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白天出海找浪、晒太阳、玩躲避球,晚上听音乐、喝酒、蹦迪,每天都有Party,就像24小时不灭的火人节。
这里的女孩穿衣自由,以黑为美,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后海村style”。
3月末,一条去到后海村,和十几位新村民聊了聊,以下是他们的故事。
3月,北京刮了一场沙尘暴,上海一连几周阴雨连绵,而三亚,永远是晴天。
转眼间,在上海做独立导演的冰冰已经在三亚后海村生活了一个月。村子不大,不出15分钟就能逛完,两面环海,走几步就能到海边。
冰冰原计划在这停留五六天,来了之后却像被吸进“时间黑洞”,回程的机票一再改签,先是从2月底待到了3月初,本打算3月6号走,后来又推迟到3月末。
“到这儿之后就有点沉迷,”这个外形酷似刘雯的女孩,头扎一块波西米亚风的蓝布,说话时正坐在沙滩边一家冲浪俱乐部的吧台吃海南特产清补凉。
后海村有着和城市里截然不同的审美。从冰冰所在的冲浪俱乐部望出去,能看见成群结队身穿比基尼、手拿冲浪板,准备下海冲浪的女孩。
辣妹是后海村的关键词,女孩们在阳光和海风的轻抚下,像是得到了大赦,肆无忌惮地用比基尼、裸露的古铜色肌肤,展现自身的性感和妩媚。
她们身材壮硕、肤色黝黑,黑得什么色度的都有,小麦色的、古铜色的、棕黑色的、碳黑色的……肤色越黑,代表在后海村待的时间越久,资历越深。
冰冰天生肤色就比别人深,在这里十分自在。“上海那么多元的一个地方,我身边的朋友还是都会很在意自己是不是不够白。”
但在后海村,反倒是怎么都晒不黑的人颇受困扰。冰冰认识一个女孩,每天去沙滩上给人拍照,都没晒黑,遇到一个本地阿姨和她开玩笑,“你太白了,一点都不像后海村的人,这样会被欺负的。”
后海村是运动爱好者和party animal(派对动物)的圣地,这里白天冲浪,晚上蹦迪。当夜幕降临,沙滩化身游客们的歌舞厅,一拨人努力踩着节奏在荧光色的月球装置旁蹦野迪,另一拨人架起户外KTV,欧美舞曲和忧郁情歌轮番上演,还有一拨人买来了烟花炮竹,试图在夜空中制造一场流星和巨响。
23点宵禁,音乐结束,但party不会停止,没有尽兴的人们会去捡木柴、升篝火,在夜晚的海边围坐成一圈又一圈,喝酒、聊天,结交新朋友。
而让冰冰沉迷的,正是在后海村应接不暇的、好玩的年轻人。如果不是因为疫情,这些玩咖原本会散落在东南亚和欧美各个不为人知的岛屿上,往常这个时候,冰冰也会选择去泰国而不是三亚,但在疫情的封锁下,后海村这个弹丸之地正以前所未有的密度笼络起困在全国各地的年轻人。
在后海村,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冰冰认识一对在北京做导演和演员的难兄难弟,来这之后卖起了手工咖啡和卷烟,每天早上拿着布杆去村子各个地方推销。冰冰问演员朋友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不把这本赚回来,我就不走”。
从大理来的手艺人代代,长年骑着机车在路上,是冰冰“从街上捡来的朋友”。有一天冰冰路过她在酒吧门口的摊位,两人相谈甚欢,现在已经是可以去对方家里打滚的交情。
脏辫女孩大星,做过6年的流浪歌手,她原本是来这找内蒙古的朋友们玩,却意外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决定留在这里,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汉堡店。
这样的女孩遇得多了,冰冰产生了为“后海女孩”们拍摄一组照片的想法。她觉得后海村有一股磁场,专门吸引个性不羁的人。
一、在后海村有无数方法干掉无聊
自称学术亚逼的卢卡斯
25岁的卢卡斯是在后海村待了一年有余的新村民,干的是和冰冰同样的活计,平时靠给浪人和游客拍照为生。他在村口租了一间能看到海的房子,月租1000多元人民币。
来后海村之前,卢卡斯在北京一家青年空间做活动策划,曾经组织过一场纪念1968五十周年的活动。
他一直特别向往60年代青年的嬉皮士精神,业余时间去北大蹭课、吃学生食堂、去鼓楼听摇滚,过着一种“学术游民”的生活。
去年年初,青年空间因为疫情关停,东北人卢卡斯索性离开北京,来海南避风头。他知道这边可以冲浪,第一站去的是万宁日月湾一家冲浪俱乐部,计划边做摄影义工,边学冲浪。
“我进去的那一瞬间,看到那个店大家都很chill、懒洋洋的感觉,海边很舒服,躺着晒太阳的,打球的,玩滑板的,晚上有酒有音乐,”卢卡斯说,“真是,这就是我曾经想象中的嬉皮士生活。”
他当下就觉得可以在海边长待。冲浪圈很小,后来他听人说后海村的人更会玩,没多想就搬过来了。
“日月湾生活区和景区隔得很远,一到晚上就关门了,”卢卡斯说,“后海村社区的感觉更棒一些,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而且有很多有意思的人。”
后海村很小,基本由大大小小的冲浪俱乐部、民宿、酒吧和本地餐馆、民宅组成,很长一段时间里,全村都只有一家咖啡馆,零散几家酒吧,在这长住的新村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三五天就能混个脸熟。
疫情后移居后海村的新村民,主要有三拨人:
一拨从北京、上海、成都这些大城市来,本来是自由职业或在这做生意,俱乐部、酒吧、餐馆就是这拨人开起来的。
一拨从大理来,手作人和艺术家居多,带来了烟草、波西米亚风等嬉皮士元素。
一拨从内蒙古和藏区来,大多是流浪的歌手、DJ,是后海村电子音乐派对的领头羊。
卢卡斯是典型的社交动物,独处容易抑郁,而在后海村,他说自己隔三差五就很快乐。
“每天出门一溜达,街上一逛,就能碰到一堆朋友,看到谁在吃饭喝酒都可以加入。”卢卡斯说。
同样是白天冲浪,晚上蹦迪,在后海村长住的新村民,有一套区别于游客的玩法。冲小浪的是游客,冲大浪的是村民;听流行音乐的是游客,听电子音乐的是村民;在沙滩蹦野迪的是游客,在俱乐部蹦迪的是村民。
“在后海村,有无数种方法干掉无聊。”卢卡斯说,白天村子里可以冲浪、晒太阳、玩躲避球、平衡木,走远一点,可以去森林边上的集装箱喝酒听歌、去对面码头上的岩石聚会野餐,赶上好时候,还能出海去看荧光浪。
而夜晚才是后海村生活的精髓。
村子里有两个DJ,绰号小文和干尸,他们不定期去冲浪俱乐部或酒吧打碟,收到消息后,新村民们会奔走相告。有的是在100来人的DJ群里得知,有的是在和常来往的朋友吃火锅时听说,有的则直接出门撞运气。
“这边每天都有party。”长沙女孩CC和卢卡斯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后海村,对每家俱乐部和酒吧的特色如数家珍。
后海村元老级的冲浪俱乐部“亼乐”喜欢办复古party,每年万圣节会有变装party。
标语是“City life sucks”的酒吧“无尽之夏”办过一个无声耳机party,音乐不外放,耳机有两个频道可以调频,大家戴着耳机,和喜欢的人调到同一个频道,在洒满亮光的沙滩上跳舞。
靠近码头的“麦芽”每周都有乐队,李志和新裤子都去过,而冲浪俱乐部8mm专门开辟出了一个小房间,有时主唱不在,观众就自告奋勇上台演唱,乐手会配合弹曲子。
二、辣妹餐厅,不准撩妹
户口都迁到了三亚的辣妈CC
如果不是朋友们都叫她“C妈”,没人能看出CC已经是儿女双全、大宝8岁的宝妈。
她五官精致、酷爱运动,有着后海女孩标志性的身形和健美,会在运动背心和短裤之外搭配一双长到小腿的白色滑板袜。
CC师范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生子,她在长沙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美容院,时间自由,一有空就全国各地跑、做义工,尝试新鲜事物。
她来后海村定居的过程遵循着“后海村时间黑洞定律”,最初只是想来后海村学冲浪,半年之后,她决定结束早就出现问题的婚姻,把户口迁到这里。
“(4月份)原定计划就待3天,觉得很好玩,碰到了一些朋友,就改签到4天,5天,6天,然后变成5月来,7月来,8月又来,”CC说,“我(在城市里)辛辛苦苦工作两个月,就是为了来这边玩半个月,我干嘛不一直待在这呢?”
在往返城市和海边的半年里,她逐渐认清了内心真正渴望的生活。
首先,“这里穿衣自由。无论你是穿皮革穿长袖,穿普通吊带,没有胸垫,凸点都可以,无所谓的,包括你的发型到你的妆容,素颜也可以,浓妆也可以,没人会说你好或者不好。”
CC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住在“亼乐”,4月的三亚已经是酷暑,浪人们冲完浪后来不及擦身子,光着膀子、滴着水,坐在餐车前喝酒,“特别养眼”。
在酷暑天,如果有人穿羽绒服走在大街上,城市里的人可能匆匆瞟上一眼,心里骂一句“神经病”就走开,而在后海村,大家反而会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想和他聊聊。
后海村的本地大妈们都很包容,当穿着比基尼的女孩们在一起凹造型拍照片时,她们不会说“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样”,而是由衷地感叹,“年轻真好,真有资本。”
“后海村很丰富,丰富在每一个人。”往返城市和海边的半年间,CC在后海村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这个圈子里有蒙古族的、藏族的朋友,顶着一头脏辫做儿童教育的朋友,有她的冲浪教练阿康,初代浪人,没怎么读过书,但动手能力超强,当初是从天津徒步来的海南,已经在后海村待了7年。
还有在大理开民宿的一对丁克夫妻,女方比男方大十几岁,三亚本来是她们环游中国的第一站,没料到男生爱上了冲浪,计划就此搁浅,男生留下来当冲浪教练,女生就在主街开了家面馆。
CC搬到后海村之后,每天和这帮好玩的人在一起,有时去日月湾、清水湾找浪,带帐篷去露营,第二天清晨起来就抱着板子下海冲浪,有时去码头的篮球场打球,去林旺健身,有时去瀑布,去潜水,去滑板,“每天的生活充实到安排不过来。早上起来拿着包出门,很晚才会回到家。”
这样充实而简单的生活过久了,CC明显感觉到自己对物质的需求在减少。
之前在城市她会买昂贵的包包、项链和手表,但在后海村,一切以实用价值为首。CC每天背几十块的小布包出门,项链和手表容易丢失,全部摘掉,美白类的护肤品也不需要了,顶多买一点防晒泥和椰子油,需求量最大的比基尼也从一开始两三百一套到现在二三十一套。
“最重要的是你身边朋友买的都是那种二三十的,超过五十都算贵的了,”CC说,朋友们不会觉得你穿贵的比基尼,好大牌,好有档次,只会真心问一句,“有必要吗?”
搬来后海村这半年,CC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你在这怎么生活?靠什么吃饭?”
“这边随便找个工作,都有三四千,还包吃包住,我再落户,每个月政府还会给补贴。”CC感到很不解:“你在这待久了,总会有资源的。”
眼下,CC和三个姐妹合开的“辣妹餐厅”也张罗起来了。她们想了一个标语,叫“不准撩妹”,意思就是“我可以骚,你不能扰”,店里的服务也准备效仿从大理来的开面馆的朋友:爱吃不吃。
既然已经逃离了城市,开的也是辣妹餐厅,“我们就想拽一点,有态度一点。”CC说。
三、其实哪个生活都没有“烂透了”
知道什么是真嬉皮士的数字游民
星期一晚上8点,后海村民的夜生活才刚刚苏醒。
新开的Reef酒吧放着爵士音乐,老板娘Pengpeng是典型的后海村辣妹,一周内变换各种造型,这天村子里风很大,她把一头乌黑蓬松的卷发扎成了两个麻花辫,耷拉在左右两肩,戴着蛤蟆镜和Pengpeng说话的是她内蒙古的老乡,一个唱雷鬼的流浪歌手。
酒吧断断续续地来人,彼此之间熟练地打招呼、寒暄,仿佛认识了很久。流浪歌手开始问人“如何识别出一个神经病”的脑筋急转弯,又扯了几句爱吃槟榔的游客嘴巴里都是血的玩笑,半个小时后他会出现在村里一家音乐餐吧驻唱。
卢卡斯在吧台一侧玩着平衡木,再过几分钟,背着书包,身穿蓝色汗衫的数字游民Josh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来到这,他说“后海村有两种人,一种是神经病,一种是伪装成神经病的人”。
Josh是一名程序员,公司总部在瑞典,允许线上办公。来后海村之前他先去深圳待了一个半月。
他觉得在深圳的生活挺无聊的,每天上下班,周末去攀岩或者冲浪,有时候和朋友在公园里坐一坐,然后就回家睡觉,后来他又找了外语机构,教别人学英语,也没什么意思。
Josh高中毕业后就去澳大利亚读书、工作,已经有12年,他自认性格比较laid back(放松),“在深圳大家最喜欢谈这个房价,哪怕再有趣的人最后也要架在这一层上的感觉,就要赚钱,要奋斗,事业要成功。”
20岁出头时,他体验过国外的嬉皮士社区,“嬉皮士抗拒的就是主流社会的那套东西”。Josh和几个嬉皮士朋友背着帐篷和包,开着车去山里参加音乐节,住了四五天。大家组成一个小社区,一块做饭、吃素、冥想、跳舞、冲浪,光着屁股跑步也没人说你。
直到现在,Josh每年还都会去山里冥想,10天时间不和任何人说话。
偶然一次机会,Josh从一个冲浪教练朋友口中得知后海村有一群嬉皮士。圣诞假期他专程飞来后海村,一看,“不是的,嬉皮士不是这样。”Josh说,“不是晒黑,编个辫子,穿着波西米亚风的服饰就是嬉皮士。”
“嬉皮士的核心是爱和接纳。他们对于世界的向往就是所有人都是一个,就像一个章鱼,每个人都是章鱼的一个触角,所以当你开心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开心,当你伤心的时候,我没必要去怜悯你,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章鱼。”
“打扮成一个嬉皮士只需要三天,但真正做到嬉皮士的内心可能需要三十年。”
那次Josh只是觉得这里阳光很舒服,去海边走两步就到,就住了下来。他喜欢固定的生活,在后海村的3个月里,周一到周五白天他会去村子里一家咖啡馆上班,有时坐到11点关门才走。
工作的缝隙,他会去咖啡馆门口抽支烟,和脸熟的村民们聊天,手头上事少时,下了班会去酒吧坐坐。“我有个程序员朋友,在这每天晚上party,喝酒,玩得太狠了,影响工作效率,后来被公司炒了。”
Josh想起“无尽之夏”那句标语“City life sucks”,说:“其实哪个生活都没有sucks(烂透了),只有你自己sucks 不sucks。”
四、我们没有多少钱,但我们可以分享
在路上的手作嬉皮士代代
从大理来的手作人代代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后海村长待,她一向是说走就走的性格,和朋友在码头边合租的房子里到处都贴着“City life sucks”的贴纸,代代住的地方原来是客厅,没有床,取而代之的是一顶跟了她很久的帐篷。
代代在大理待了3年,脸上有鼻钉,穿着波西米亚风的服饰,胸口和两只手臂上都是彩绘,手腕和脖颈上戴的是她自己做的首饰。
后海村聚集了一帮从大理过来的移民。代代去年12月份从景德镇学完陶瓷来到这里,本来只是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没想到每隔几天就能遇到阔别多年的朋友。
“来的第一天就碰到了一个大理的朋友,他告诉我过几天谁要来,再过几天谁要来。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或者摆摊,‘诶你怎么也来了’。”
大理对这个贵州女孩影响很深。大学毕业后,学平面设计的她先去了遵义一家互联网公司做UI,工作了9个月后,代代身体吃不消,和做摄影的男朋友感情也不太顺利。
“我的感情不顺利了,就会很影响我的生活,我就会想要逃避。”失恋后,代代一气之下辞了职,临时买了张大年三十去大理的机票。
最初的几个月里,代代觉得大理就是自己的乌托邦。“城市生活其实都一样,压力很大,每天上班、吃饭、下班,下班后约着朋友看个电影,偶尔去喝酒。”代代说,“在大理的话,真的是天天party,天天喝酒,天天躁。”
在大理,她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手工艺人,代代觉得自己找到了心之所向——画曼达拉和做线艺手工。
但这样的生活很快就出现问题,“天天喝酒把我给喝抑郁了,酒精它会让你很开心,情绪一下上去,第二天你醒酒了,你的低落就在这里,回不了平常的感觉。”代代说,那段时间身边玩颓了的朋友不在少数。
最关键的是,喝酒之后手会抖,根本没法做手工。于是代代在大理的根据地开始往人少的地方迁移,先是从古城热闹的街区搬到了不太热闹的街区,再从古城搬到海边,又从海边搬到山上,“越安静就越舒服”。
如果不是和大理的男朋友分手了,代代或许现在还在大理。
她搬来后海村的3个月里,看心情出摊,更多时候窝在家里做手工,有时候租个摩托去万宁的山里到处逛,那边的小屋特别美。
朋友们都说这就像一个小大理,24小时party,像不灭的火人节,人与人之间“很自由,没有阶级感,又很peace”。
代代去过上海的club,觉得人们都端着,坐下来一块聊天,聊的都是我们家有几套房子、要不你带我做点事,而在后海村,大家对城市那一套没兴趣,“你要是说我今天冲到一道浪,太牛逼了,还有兴趣听听。”
在城市里大家一起玩,买什么吃的,买什么喝的,一般是各买各的,但在后海村,买一瓶水,“我喝完之后会递给你,再递给他,再递给她,买一瓶酒也是这样,”代代说,“我们没有多少钱,但我们可以分享。”
五、“哪天不想呆了,就走了”
相当冲浪教练就自己开店的霸道总裁桃子
在后海村的村民里,冲浪俱乐部“赛博空间”的老板桃子,像个异类。
他基本不出去社交,对后海村的夜生活和社区文化无感,人过中年,每天的生活就在店里和沙滩间穿梭,闲暇之余冲冲浪,夜里去沙滩喝酒,有时会一个人听听海。
身材高大的桃子是江苏苏州人,骨子里是个文艺青年,高中时他发现自己唱歌有天分,摇滚、说唱、街舞都玩过,大学毕业后留在南通做夜店驻唱歌手,专心唱了四五年,“慢慢就没有理想,想着赚钱了。”
穷小子的野心这时派上了用场,桃子一路从歌手主管升到舞台总监,中间出来自己开了餐馆和酒吧,2016年又被老搭档劝去青岛做夜店集团副总,半年后,新的夜店品牌有了点名气,桃子又感到厌倦,“没有挑战了,每天待在这里好无聊。”
于是,他很快辞职,和朋友一块登山徒步,爬哈巴雪山,带帐篷去洱海边露营,走香港徒步路线时能听野猪野狗的叫声,一路上新鲜的事物不断地涌入,桃子觉得很兴奋。
8月份来上海之前,桃子和几个朋友自驾去新疆旅行,没想到中途疫情暴发,折返后桃子来到三亚后海村学冲浪。
他没请老师,自己买了块冲浪板,每天下海。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要做点事情,不然“每天光拿个板,在海里面也很无聊呀”,就去应聘冲浪教练,结果对方不是嫌他年纪太大,就是说他达不到教练的要求。
“难道我在这里就没法生存了吗?”桃子心想,“那开个俱乐部就可以了嘛。”
店刚开起来那阵子,桃子全身的血液又被重新激活,每天夜里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店做起来,“想到一个东西要量尺寸,我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店里量一下,再回去。”而当店开好了之后,桃子又感到百无聊赖。
这种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空虚感,从2016年起就一直缠绕着桃子。过去的他心思敏感细腻,朋友圈里都是诗,下一场雨都能写出一篇《雨后感悟》,和初恋女友分手后持续七八年,每年生日都会发朋友圈祝福。
而他形容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感官是麻木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剧情片也看不下去了,每天就是吃喝玩乐,还有工作。
“这么说可能有点矫情,”桃子说,“比如明天我谈了个女朋友,脚踏两条船被我发现了,我也不会难过的。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我。”
他之所以搬来后海村,也是想看看能否找回原来的自己,如今三个月过去,答案是“不能”。当别人问起桃子,准备在后海村待多久?他会回,“我不知道,哪天不想待了就走了。”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条(ID:yitiaotv),撰文:谢祎旻,摄影:沈玮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