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ID:ifanr),作者:李超凡,原文标题:《精子数量一代不如一代,未来可能要靠人造精子来传宗接代了》,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在日本热门动漫作品《进击的巨人》里,男主角的哥哥希望运用始祖巨人的特殊能力,令拥有“巨人基因”的艾尔迪亚人失去生育能力,让巨人族裔百年后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回到现实,这样的“绝育计划”正发生在我们身上,数十年后大部分男性可能将丧失生育能力。


《使女的故事》里的未来世界遭遇严重污染,人口出生率骤降.<br>
《使女的故事》里的未来世界遭遇严重污染,人口出生率骤降.


美国一项研究发现,过去 40 年间西方国家男性的精子数量下降了近六成, 到 2045 年男性精子数量的中位数可能降到零,这意味着大部分夫妇无法自然生育。


对于像中国这样即将步入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本就被高企房价、996、内卷裹挟的生育焦虑,又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即便国家怎么鼓励生育,在一代不如一代的精子数量面前可能也无补于事。


图片来自:nippon


一些科学家将人类繁衍的未来寄托于比试管婴儿更加激进的辅助生育技术——人造精子/ 卵子,提取皮肤制成生殖细胞,人类甚至可以单性繁殖,可想而知这会面临多大的伦理争议。


然而当直线下降的生育能力和老龄化社会的问题交织,可能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些挑战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新技术。


精子数量一代不如一代


你的精子数量只有爷爷的一半。


通过对 1973 年~2011 年的近 4 万多份男性精子样本进行分析后,美国西奈山伊坎医学院环境医学和公共卫生学教授 Shanna Swan 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项研究发现,近 40 年里包括北美,欧洲,澳大利亚等地区的西方国家男性精子数量下降了 59.3%,精子浓度下降了52.4%。



而 Shanna Swan 在其最近出版的一本著作 Count Down 里,还给出了一个看起来骇人听闻的预测:2045 年男性精子数量的中位数将跌至零。


2045 年我们将步入一个不育的世界,大多数夫妇可能不得不使用辅助生殖技术来繁衍后代。


Shanna Swan 指出,有生殖问题的男性在以大约每年 1% 的速度增长,这个速度甚至超过了全球变暖的速度,并呼吁社会应该重视这个问题。


其实类似的结论在医学界也将不算新鲜,过去几十年,已经有不少研究以此为课题,大都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在 1992 年,丹麦生殖生物学家 Elisabeth Carlsen 在对全球 61 项研究的荟萃分析后发现,在截至 1991 年的 50 年里,全球性的精子计数下降 40%以上。


2003年,世界卫生组织召开的一场研讨会也发布了一项调查结果,称全球人类精子质量不断下降,精液密度由 1.13 亿/ml 下降到 5000 万/ml 。


中国人也未能“幸免”,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医院对湖南省人类精子库 3 万多名申请捐精者的样本进行分析后,发现从 2001 年到 2015 年间,合格的捐精者比例从 55.78% 下降到 17.8%。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其他城市的精子库,时任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男科主任医师、从事多年精子质量研究的曹兴午教授在 2008 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出了和 Shanna Swan 同样的担忧:


如果再这样下去,50年后人类就要断子绝孙了!


不过也有专家对类似的研究提出了质疑,英国谢菲尔德大学男科学教授 Allan Pacey 曾撰文指出,浓度下降一半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也处于正常范围之内。


的确,Shanna Swan 研究中男性 2011 年平均精子浓度为 4710万/ml,仍然远高于世卫组织 1500 万/ml 的正常浓度标准。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标准其实也在不断降低。在1940年代,医学界普遍认为男性每毫升至少有 6000 万精子才是正常的。


图片来自:Twitter<br>
图片来自:Twitter


然而到了 1999 年,世卫组织将这一标准降到了 2000 万,前几年世界卫生组织对人类精液检查后,再次下调标准,将正常精子浓度的底线降至 1500 万/ml。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精子数量一代不如一代,目前还没有准确的结论。抽烟、喝酒、缺乏运动都被认为可能是推手之一,而 Shanna Swan 认为双酚 A、邻苯二甲酸酯等化学物质才是罪魁祸首。


这些化学物质遍布在食品包装、护肤品、家居等日常用品,几乎无法从生活中剔除,要从生产材料上彻底解决显然也不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正是由于造成人类生育能力下降的原因多样且不明确,不少科学家认为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人们完全丧失能力,也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孕育后代。这也催生了一个钱景无限的市场。


未来传宗接代要靠人造精子/卵子?


1978 年 7 月 25 日,界上第一例试管婴儿 Louise Brown 出生,如今试管婴儿已经成为不孕不育夫妇们最常用的辅助生殖技术之一。


图片来自:Louise Brown<br>
图片来自:Louise Brown


但如果未来男性的精子数量达不到最低标准,现在的试管婴儿技术也无能为力。于是有科学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男性的精子不行,我们能不能直接造出合格的精子?


这是一种叫做体外配子(IVG)的技术,它不再需要从父母双方身上提取精子和卵子,只需通过皮肤细胞就能生产出精子和卵子细胞。


这样天方夜谭般的技术在数十年前不可想象,但日本科学家山中伸弥在 2007 年的一项研究成果让人造精子有了理论基础。


山中伸弥<br>
山中伸弥


山中伸弥发现在体细胞中加入转录因子,经过重新编程就能诱导转化为多功能干细胞,而多能细胞可以发展成几乎所有的细胞类型,山中伸弥也由此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医学奖。


在山中伸弥这项研究面世后没几年,以色列干细胞生物学家 Jacob Hann 就在 2014 年成功将人类皮肤细胞转化为原始生殖细胞。


2016 年日本京都大学生物学家斋藤通纪也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项研究成果,他将老鼠尾巴的细胞转换成卵子,并植入雌鼠体内,成功生出八只健康、可生育的老鼠后代。


图片来自:香港 01<br>
图片来自:香港 01


到了 2018 年,斋藤通纪已经成功将一名人类女性的皮肤细胞转变成卵原细胞,不过卵原细胞只是卵子发育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产物,无法受精,但这已经是 IVG 技术一个不小的突破。


除了人造精子/卵子,也有一些科学家在研发人造子宫技术,并在小羊身上试验成功。如果这些技术发展成熟,或许将彻底改变人类的生育和繁衍方式,但也可能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在《性行为的终结与人类生殖的未来》(The End of Sex and the Future of Human Reproduction)一书中,斯坦福大学法律和生物科学中心主任 Henry Greely 就探讨了这种技术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个技术解决的不仅仅是不孕不育的问题,当生育不再受到年龄、性别的限制,老蚌生珠不再稀奇,同性伴侣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去世的人也可能繁衍后代。


仅仅这几点可能就大大冲击现有的伦理观念,更别说一个人的父母可能是同一个人,疯狂的粉丝或许会想办法获取偶像的细胞然后和他生孩子,这也对法律和监管提出巨大的挑战。


可见,这项技术将比之前备受争议的基因编辑婴儿带来更多的潜在问题。因此 Henry Greely 也认为这种技术至少要 20 年后才可能真的出现在市场上。



尽管很多人可能还难以接受,但这背后的确有着庞大的需求和市场。


根据中国人口协会和卫健委的数据,中国 2018 年的不孕不育者数量已经接近 4800 万,不孕不育率从 20 年前的 3% 攀升到近年的 15%,也就是说差不多每 6 对夫妇就有 1 对被生育问题困扰,而这一数字仍处于上升趋势。


近年来越来越多中国夫妇求助于辅助生殖技术,由于政策原因,不少人海外医疗机构会寻求试管婴儿、冻卵/冻胚甚至是代孕等服务,价格往往在数十万到数百万人民币不等。


东兴证券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仅在中国辅助生殖潜在市场空间就达到 3211 亿美元。


辅助生殖技术的目标客户也不仅仅是不孕不育者,LGBT 群体、失独家庭和一些希望选择婴儿性别的夫妇也是潜在客户,一家提供辅助生殖服务的机构“添嗣无忧”创始人 Ray 曾透露,他们的客户 70% 是 LGBT 群体代孕。


在精子“危机”出现后,也有更多初创公司开始提供针对男性的精子测试、冷冻和训练服务。在疫情期间,不少男性因担忧新冠病毒会损害生育能力而选择冻精,一些提供冻精服务的公司疫情期间订单翻了 10 倍。


Henry Greely 认为未来 20~40年里,大部分人将不再通过性行为来完成生育这件事,而是通过辅助生育技术来生产更加健康的孩子,科幻电影中的场景将成为现实。


生育焦虑背后的伦理、身体自由和性别平权问题


精子数量的下降加剧了人们的生育焦虑,人们愈加依赖更先进的辅助生育技术,这些技术在缓解生育焦虑的同时,还可能从技术上实现真正意义的“生育自由”。


这些技术引起争议的最大来源就是“生育自由”,在现代社会,生育不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关于“生育自由”,则是一个伦理道德、身体自由、性别平等议题交错的雷区。


比如前两年备受关注的国内首例单身女性争取冻卵案,30 岁的徐某来到北京一家医院希望进行冻卵,经检查其身体状况符合冻卵要求,却因为其未婚而遭到拒绝,徐某因此以侵害一般人格权将医院告上法庭。



徐某认为这是对女性的不公平,因为根据我国的相关政策规定,单身男性是可以出于医疗需求以及用以将来生育而将精子保存在精子库,但同时却不允许对单身女性实施包括冻卵在内的辅助生殖技术手术。


可以说,这起诉讼其实也是女性对“生育自由”权的争取。这仅仅是开端,如果生育自由应该做到性别平权,那么 LGBT 群体是否也应当有这样的权利?


目前我国的法律对生育权并没有明确定义,不过国家卫健委也表示正在卵子冷冻技术作为重点专题进行探讨,组织医学、法学、伦理学、社会学等相关领域专家进行研究,也可见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和复杂性。


技术的发展赋予了我们越来越多的自由,可不受约束的自由带来的往往更多是混乱。然而这些自由应该如何约束,却不是技术可以解决的。


技术的赋权带给人们的是自由、幸福还是相反的一面,往往不取决于技术本身。辅助生育技术将给社会和个人带来什么,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会切身体会到。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ID:ifanr),作者:李超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