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应用程式商店的Clubhouse下载页面(2021年2月9日)
中国国家网信办、公安部日前约谈11家国内互联网企业,给类似于Clubhouse的语音社交软件和涉“深度伪造”技术的应用进行“安全评估”。中共官媒新华社称,这是在给中国互联网新技术和新应用提前划“红线”。
疫情期间上线的即时性音频社交软件Clubhouse一时间风靡全球, 它用其畅所欲言的开放式房间及高质量音频聊天疯狂吸粉。不出所料,在中国市场经历短暂的辉煌后Clubhouse于2月初被中国当局封禁。
就新颖程度来讲,Clubhouse可能确实无法有效吸引中国用户,中国国产的即时式社媒软件十年前就已在中国国内市场上线,但一直以来不温不火。
现如今依旧可以看到中国手机App商店货架上的Soul、递爪、米聊、交往、荔枝等一系列与Clubhouse性质相近的中国软件,其中一些甚至早在2011年就已经出现。
中国当局此次约谈行动足以证明,中国互联网企业正在寻求借助Clubhouse的东风,对自家原有类似软件“炒冷饭”或者推出“抄袭新品”,趁着Clubhouse刚被赶出中国市场的余热再捞一笔。
从文字到音频再到视频,社交媒体产品作为文化传播的载体,在诺大的中国市场演变成了商业气息浓厚、低俗文化传播的捞钱工具。
纯社交平台Clubhouse
免费下载使用的Clubhouse上线仅仅10个月便成为了估价超10亿美元的互联网独角兽,甚至用户入驻软件的“门票”炒到数百美元。
Clubhouse的火爆直接推动其背后的实时音视频服务商声网Agora股价飙升40%,甚至间接推动同样使用声网服务的中国音频社交平台荔枝股价飙涨41.37%。
Clubhouse短时间内爆红的直接原因显然是其畅所欲言的公共聊天机制,这个自由分享的纯粹平台能为各年龄段的用户提供对胃口的服务。
美国中西部某高校商学院蒋教授对美国之音表示,他作为Clubhouse的首批用户,给他感受最深的是Clubhouse是一个轻松、自由、且专业性较强的纯交流平台。
他说:“从我个人的使用体验上有两点比较吸引我,第一是我会比较关注一些政治方面、文化交流方面的主题,我个人进过的房间有包括两岸三地交流、对国内外生活和政治环境的分析和讨论。第二点比较吸引我的就是类似好多年前知乎火爆的原因,在Clubhouse里面的主讲人,他们的专业性普遍要比其他社媒的用户更专业一点,而且可以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次去分析问题。”
同时蒋教授认为,Clubhouse的用户界面十分简洁,进入聊天室的方式相比国产同类型软件更加快捷方便,并且在房间中的发言自由度极高,可以各抒己见。
在美国西海岸的软件工程师Jeremy也是Clubhouse的早期用户,他在这个新兴社媒上也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房间。
他说:“(我)感兴趣的房间比如说聊创业的,一些成功创业的人他来讲(经历),有一些正在创业的人去问问题,通过这个(房间)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也能更直接的了解,而不是通过网上的新闻、录像什么的,就跟面对面聊天儿那种感觉一样,直接听到他们的对话,这种感受还是挺不错的。”
但作为工程师的Jeremy也给出了对于Clubhouse比较专业的评价,他认为这款软件没有写入搜索与分类的机制,无法直接搜索感兴趣的话题让他非常苦恼,他分析这将会是Clubhouse逐渐热气衰减的主要原因。
他说:“一开始上来很不习惯,不知道怎么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邀请好友,后来发现其实它这个软件做的不是很完善,不是说它有多新颖,它完全没有搜索房间、分类的功能,以及它有些操作不符合现在一些主流软件的习惯,这应该是它一个缺陷吧,说实话还是有些简陋的如果从软件方面分析。”
明星带货与饥饿营销
世界互联网顶流、特斯拉和SpaceX的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2月1日发布推特称将在Clubhouse开启语音房间与网友交流。
跟你“坐”在一个房间的还可以是Facebook脸书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创新工厂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开复等等。
据悉,Clubhouse背后的投资人是安德森・霍洛维茨基金会,这个基金会同时也是马斯克的商业合作伙伴。2月1日一同与马斯克出现在Clubhouse讨论房间的还有该基金会的合伙人斯里拉姆・克里希南(Sriram Krishnan)。
众星捧月让Clubhouse一夜间成了红极全球的现象级社媒软件,但除了明星带货,Clubhouse的营销策略更是进一步点燃网民的猎奇心理。
“有邀请码吗?”成了朋友之间打招呼的新方式,因为Clubhouse只允许邀请进入,并且每个新用户只能得到两个邀请码,这种邀请机制给熊熊燃烧的烈火又添了一把干柴。
蒋教授说:“首先基于市场的角度,我觉得Clubhouse抓准了两点,第一个是明星效应,他的火爆源于埃隆·马斯克的转发和分享,以及后续一些明星的使用和在(其他)社交媒体的分享。第二个原因是在市场营销方面他用到了一个饥饿营销的方式,Clubhouse会员的注册途径是仅通过邀请分享,所以就会造成很多客户的好奇心驱使,来促使他们入驻Clubhouse。”
在美留学生Jason也是这个平台200万用户中的一员,他认为这种交流模式就像是亲临某个研讨会现场,可以与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和行业大佬面对面聊天。
他说:“我觉得首先是它提供一个平台给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根据自己的想法就可以创立一个房间,然后跟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人进行一个交流,其次还有很多行业内的领军人物也会加入到这些讨论当中,所以给一些普通人一个跟这些领军人物交流的机会。”
封禁只因为不准畅所欲言?
2月8日,已经入驻Clubhouse的中国用户纷纷在用户界面收到“错误”提醒,之后便无法进入或显示房间内容,同时使用中国国内手机号也无法进行新用户的注册。紧接着,Clubhouse这一单词在中国各大社交媒体上被屏蔽,官方回答则是涉嫌违规。
这意味Clubhouse这款新兴社媒软件在中国市场结束了短暂的火爆,不断涌现的“两岸三地”、“新疆拘留营”、“香港反送中”、“六四事件”讨论房间让中国政府感到危机,当局决定将其踹出墙外,现在中国国内用户只能通过VPN翻墙登录。
Jason同学与大部分中国国内用户的想法一致,他们认为Clubhouse在内地被封杀的根本原因就是中国对于国内言论自由的控制极为严格,而Clubhouse作为外国软件中国政府也并没对其进行监控的能力,所以干脆就直接封杀了 。
他说:“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中国政府对于言论的管制的问题,因为这个软件不受中国政府的监控,会有对中国政府不利的言论从外界传到国内去,同时国内政府也不希望国内的一些反对的言论向国外进行传播,所以我觉得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把这个软件进行一个封杀。”
而蒋教授认为,当局选择封禁Clubhouse不仅仅是因为用户可以随意探讨中国国内敏感话题,还有迹象显示这款新兴社媒软件可能会威胁到中国国内市场以及一些企业的利益。
他说:“我觉得根本原因有两点,第一个从政治层面上来讲,Clubhouse的自由度比较高,讨论的话题也相对比较宽泛,所以中国政府对于网络媒体的一个防控举措,对Clubhouse进行了限制。第二点是因为它影响到了中国社媒市场的份额,因为它对比中国社媒的现状来看是比较独树一帜的软件,它的运作模式和资本模式跟现有的中国语音聊天软件比如YY等有很大的区别,在中国来说大部分的社媒其实都是有大的资本集团或者说机构来控制,(Clubhouse)影响了现有的商业模式。”
贫瘠的社媒市场?还是贫瘠的高质有效社媒?
目前中国的文化传播以流量至上,在飞速发展的经济下,人们开始疲倦于欣赏文字的优雅而选择更加直接的语音和视频,但文化传播语音化和视频化带来的畅快也注定以损失交流与沟通为代价。
Clubhouse正是抓住了人们意识到并想要回归的契机,所以与其说它是新兴的互联网独角兽,不如把它看成是文化交流的回归。
有人说,Clubhouse的火爆证明了中国社媒市场的贫瘠。其实不然,中国国内文化传播贫瘠的是高质量社交和有效社交。
2016年上线的中国社媒Soul推出时以主打灵魂社交受到超过1亿用户的追捧,但现在则沦为无脑安利产品、色情低俗传播的商业工具。
2019年推出的、与Clubhouse内容十分相似的社媒软件递爪倒是一直保持这股清流,但据悉该软件自上线以来的下载量只有14万次,与Clubhouse单周近400万的下载量有天壤之别。
中国社媒商业化严重,从开发者到用户无不钻研如何牟利而非交流与传承,乌烟瘴气的社交环境让人们忘记了软件居然还可以传播文化,再加上当局更加希望社媒给民众搭建娱乐平台而非讨论平台,以至于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蒋教授对此表示:“我觉得可能还是基于国情的原因,中国政府对现有社媒市场的政策更偏向于娱乐化或者说更民生的一个方向,而非文化或者政治层面的交流,Clubhouse的火爆多多少少会在某种程度上对现有社媒市场造成一定的冲击,也会改善现有社媒市场的资本运作方式,中国社媒市场还是以直播、打赏、带货为主,驱动了一系列的资金链,而像Clubhouse一类的社媒它更多的是基于用户自主的兴趣而就某一主题进行的自由讨论。”
Jason同学也表示中国国内近些年一些低俗的文化比较盛行,所以导致中国一些社交媒体逐步向低俗靠拢。
曾经有心理学家分析指出,陌生人之间的社交驱动分别是荷尔蒙驱动、利益驱动、求助驱动和孤独驱动。
中国本土社交媒体软件不愿再做文化传播与交流的媒介,而转变为承载低级与铜臭的载体,互相厮杀和争夺给了Clubhouse“可乘之机”,这也许才是它火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