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约翰·德鲁希茨因发烧和呼吸短促在德克萨斯州的一家医院住了5天，那还是在新冠疫情流行早期，医生们对诊断结果很是困惑。他们最初怀疑是新冠病毒感染，并在他的门外悬挂标语，警告进入的人佩戴防疫装备，约翰此前已经在家呆了两周，但症状持续恶化，他回忆起一位医生对他说的话：“这就是新冠的症状。”
然而，随后的实验室化验结果却并不明确：针对冠状病毒的多项分子检测呈阴性，但一项抗体检测却呈阳性。
医生发现约翰有心律不齐和双肺血块，他们让他回家吸氧，由于检测呈阴性，最终没有给出冠状病毒的诊断。他对这个诊断结果并没有想太多，直到去年秋天，他收到了一张22367.81美元的账单，他才对这次治疗有了更多的思考，而医院此后威胁要把账单寄给催款机构。
65岁的约翰在去年12月退休了，他说：“我以为一切都很顺利，然后我在10月收到了第一份账单，说我欠了2万美元。”
与一位病人辩护律师合作后，他发现自己的账单很大程度上源于诊断结果，如果没有新冠病毒的确诊，他的医院就没有资格利用联邦基金为确诊患者支付账单。
布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阿希什·杰哈医生说，“这显示了医疗体系的不可理喻，在这个体系里，临床诊断实际上决定了一个人是否会破产。”
有600多人向《纽约时报》的一个跟踪冠状病毒检测和高昂治疗费用的项目提交了医疗账单，约翰是其中之一。
大多数发达国家都有全民医疗保险制度。一些国家比如英国，使用公共卫生计划；其他国家，如瑞士，依靠私人保险公司为所有公民提供健全的医疗福利。
美国的医疗保险体系更像是一个拼凑的体系：人们根据自己的年龄、雇主和健康状况享有不同的医疗保险。近年来的《平价医疗法案》扩大了医保覆盖范围，但仍有2960万美国人没有医保。
约翰曾短暂地加入过数百万没有保险的人的行列。住院那天，他已经64岁了，离获得医疗保险资格还有23天。他错误地提前一个月终止了他在奥巴马医改市场上购买的私人医疗计划。
他说：“我这一辈子都买了保险，除了这一个月，偏偏这一切就发生在这个月。”
如果约翰是在24天后去的医院，那么不管诊断结果如何，医疗保险（Medicare）都将支付绝大部分的费用。
因为他没有保险，医院在他出院后不到一周就寄来了一封信，说“帮助他通过各种政府项目申请医疗援助”。当时，德鲁希茨还没有收到账单。六个月后，当正式收到医疗账单时，他被告知该提议已经过期了。
如果医院确定他患有冠状病毒，他就有资格享受联邦资金的新冠无保险计划。
该项目成立于去年春天，为没有医疗保险的冠状病毒患者支付医疗费用。它向医院报销的费用与医疗保险支付给医院的费用相同。
医院和患者批评它过于狭窄，而且只覆盖冠状病毒为主要诊断的账单。如果一位病人的主要诊断为呼吸衰竭而二级诊断才是冠状病毒的话，那这位患者就不符合报销的条件。
负责管理联邦基金的卫生资源和服务管理局没有计划改变这一政策。迄今为止，它已花费20亿美元向医疗服务提供商报销未参保新冠患者的账单。
该机构发言人马丁·克莱默说：“人力资源管理局的无保险项目是一个自愿索赔项目，而不是一个保险计划，它的范围很窄，其主要作用是通过消除资金障碍来帮助抗击新冠疫情。”
治疗约翰的医院是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the Baylor, Scott and White 医疗中心，该医疗中心的发言人朱莉·史密斯表示，没有把他的账单提交给报销机构是因为他的冠状病毒检测呈阴性。
她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新冠病毒核酸扩增检测是诊断或排除新冠病毒的标准。因为这次入院的诊断不是新冠，所以他的住院费用不符合报销条件。”
至于抗体检测呈阳性，她说：“可能表明之前曾感染过。”
医院向无保险基金提交了其他索赔要求，目前已收到25万美元的报销，还对约翰34058美元的费用申请了了40%的无保险折扣。从他的账单来看，目前尚不清楚医院是否要求他支付比联邦无保险基金更大的金额。
多位具有新冠病毒专业知识的临床医生为《纽约时报》查阅了约翰的医疗记录。他们表示，他的情况确实很模棱两可：目前还不完全清楚是否是冠状病毒引起了他的症状。
哈佛大学病理学副教授亚历山大·麦克亚当医生说，“他很有可能确实患有新冠肺炎，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症状与新冠肺炎的症状相符。然而，实验室数据并不能证明这一点。”
即使在约翰病得很重的时候，医院的新冠检测结果也可能是阴性，麦克亚当医生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他说：“即使在病毒无法检测到之后，人们仍可能出现持续症状。如果病毒现在在下呼吸道，而不是上呼吸道，这意味着它可能无法在测试中显示出来。”
但他和杰哈医生也查看了记录。他们说，他们原本预计在他住院10天前进行的检测会呈阳性，像约翰这样当时已经有症状的情况下，检测结果呈阴性是很不寻常的。
布朗大学的杰哈医生说：“他很可能没有感染新冠，但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没有，但这最终会对医疗费用的报销产生重大影响，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约翰的主治医生克雷格·科佩奇在他去医院就诊前后不久都见过他，他说诊断是错误的，他的病人确实感染了新冠病毒。
4月中旬，当约翰带着咳嗽和呼吸短促来到科佩奇的办公室时，科佩奇最初怀疑是支气管炎。10天后，他在一次远程医疗随访中开始怀疑是新冠肺炎。
他说：“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失去一些味觉了，由于是远程医疗，我无法给他做检查，但我能清楚地听到他呼吸困难。”
科佩奇医生把约翰看门诊的治疗账单提交给了联邦无保险患者基金，并说他得到了报销。
约翰聘请的患者权益倡导者、StoneWorks 医疗权益维护者简·斯通已经要求医院重新评估诊断结果。她现在面临着一个最后期限：医院有一年的时间向无保险基金提出索赔。这意味着医院需要在未来六周内申请报销。
她说：“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