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闻:美韩初定下月第二周进行上半年联合指挥所演习(CPX),韩方希望借此验证完全作战能力,为移交作战指挥权铺平道路,但同时还得照顾朝鲜感受,避免刺激。吴先生,您对这次演习有何观察?
特约评论员 吴健:CPX不动实兵验证,加上韩国不久前的国防白皮书没提朝鲜“主敌”定义,因此对朝刺激不会那么剧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场演习究竟对美韩同盟产生什么影响?我个人看法,那就是韩国要通过演习证明自己正从美国羽翼下的被保护者变成相对平等的伙伴,特别是从美国收回作战指挥权,实现韩国完全主权。同时就美国而言,它的作战思想也发生重大转变,强调发挥海空优势,发展“全球快速打击能力”。具体到亚太,地面作战尽可能交由盟国承担,像朝鲜半岛,陆战这样的“脏活累活苦活”正越来越多交给韩军去干,美国只负责远程打击与后勤增援。从这一点出发,美国愿意从演习里看到韩国人有这样的能力。
但与此同时,驻韩美军对美国的价值并不小,你看前些年制造“半岛核危机”,把遏制中俄的“萨德”弄到韩国,还实现了日韩联合情报反导等演习,更重要的是,“印太战略”之下,富裕而听话的韩国是美国难得的安全仆从,只要驻韩美军犹存,韩国就不可能离美国的指挥棒太远。因此,美国希望用演习巩固美韩军事关系,特别是未来交出战指权后,仍要事实上保持韩军对自己的情报、后勤、联合作战依赖,进一步提升西太美军的行动弹性。
而从朝鲜角度看,尽管韩国的总基调是“和平共存、共同繁荣”,但核心却是对话与施压并存,一方面拉住朝鲜,积累南北信任,但另一方面,却用经济、外交、军事压力要求朝鲜弃核。站在美韩角度讲,促朝弃核是它们最大的公约数,区别只是手段和时机不同罢了。面对新冠疫情下的半岛新局面,CPX演习别看阵仗没过去那么大,但美韩加紧“战略对表”,保持步调一致,其对朝压力仍然是现实的。
直新闻:美国的朝鲜半岛政策,究竟在拜登时代有何预期,美韩关系是否从过去特朗普时代的“生意经”重回“价值观同盟”轨道?
特约评论员 吴健:我曾说过,美国从不是从“半岛”的角度看待“朝核问题”,也不是只从美韩同盟看待所谓“朝鲜威胁”。美国更大的目标是用“朝核”做局布势,维护其东半球的霸主地位,就像现任拜登政府“印太”协调员坎贝尔的说法,美国要当好亚洲的“乐队指挥”,调动各种音符为自己谱曲。而前面一个问题里,我也提到,今天的美韩,存在着“保护与被保护”关系调整的矛盾,说穿了,韩国不希望总被美国支配,希望走自己的路,包括对朝实现友好,对华深化合作,对日保持距离,而这些都不是美国喜欢的。
那么,美韩之间谁拧得过谁呢?我的看法,文在寅没什么资源去让美国就范,就像他当年推动了特朗普跟金正恩见面,可自己要和朝鲜人去签和平协定,开放朝韩经济交流,立马被美国“规制”,什么都做不了,归根到底,韩国是没本钱跟美国较劲的。我个人看法,拜登在解决朝核问题上的急迫性没特朗普高,而且他的团队里,尽是当年奥巴马时代鼓吹对朝“战略忍耐”的旧幕僚,这就使得他会更多关切半岛别的事务,比方说美韩经济议题。我注意到,从李明博时代起,韩国就高喊经济创新,可好多年下来,没有多少长进,而美国拜登政府会继续加强贸易谈判,要求别国开放市场,扩大对美进口,尤其像韩国这样安全依赖美国的“大户”,更是被敲打的重点。
可眼下呢,文在寅手里的资源太少了。韩国学者曾提到,让建筑、物流等传统行业的大量“僵尸企业”尽快破产,避免拖累经济,是文政府的一大要务,否则现金流很难真正惠及韩国初创企业。同时,文政府还需要时间来改革金融业,放松金融监管,让自己的移动支付业务赶上中国和日本的发展,但文在寅大部分的精力却被朝鲜、美国所牵制,难以有太多功夫解决国内问题。
我的看法是,不管什么“生意经”还是“价值观”,美国都有意在“塑造”所谓“朝核问题”,谋求从韩国身上“割更多的羊毛”;而文在寅努力不让“朝核问题”干扰自己的内政改革,但究竟要为此向美国掏多少“保护费”,恐怕才是未来美韩交锋的真正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