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1日,在这噩梦般的一年即将翻篇的时刻,阿西亚·格雷厄姆过世了。

这名在美国军队服役的女兵,死在了自己的营房之中。




她的死亡被牢牢地遮掩起来。

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却没有一点关于她死因的消息传出来。

格雷厄姆的家人悲痛欲绝,但美国军方却把这件事情完全转为内部调查,不公开透露,除了一封打着官腔的悼念。

“格雷厄姆是我们的重要成员,她的过世是军队的损失,我们失去了一位全心全意为国效力的人力资源专家。”




按照基地军官的说法,她的死“没有谋杀的嫌疑”。

悲痛欲绝的家人则表示:“她死于窒息。”

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她是自杀。

“一年啊……整整一年,就在曙光即将到达,正义即将来临的时候,她会在这个时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开什么玩笑!”

“这也太巧合了,先是凡妮莎,然后又是她,每一个大胆揭露军队性侵文化的女兵,都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军营里。”




她是否死于谋杀,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但我们知道的是,即使性侵者的审判就在一周之后,她也再也看不到结果了。

在2019年7月,她追随着父亲的脚步参加梦想中的军队时,她也许并没有想过接下来的命运。




在她已故父亲的描述中,美国军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可以用自己的价值为国效力。

但对于身为女性的格雷厄姆而言,这里是地狱。

参军几个月后,这个笑容明媚爽朗的黑人姑娘被调动到了布利斯堡基地。

2019年12月30日,她信任的战友,同在布利斯堡基地服役的士兵阿尔瓦拉多性侵了她。




2020年6月1日,在再三思索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向上级报告了遭性侵一事。

军队的内部调查是保密的,我们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细枝末节里猜测。

而这些细节,令人心寒。




1月8日,阿尔瓦拉多被送上了布利斯堡基地军事法庭的听证会。

他被指控犯有3项性侵犯罪、1项严重攻击罪和2项向军方调查人员作出虚假证明的犯罪。




2019年12月30日,他趁着格雷厄姆“昏迷”时,对她进行了性侵。

但,他被指控犯有的罪行不止于此。

在2020年5月8日,他在德克萨斯地区强奸了另一名醉酒的妇女。

8月26日,他又强奸了第三名女性。




军方并未透露第二名、第三名受害者是否为军人。

但值得一提的是,第三起案件发生的时间,甚至是在格雷厄姆向上级提交报告、军队内部展开调查后。




听证会中,阿尔瓦拉多一直大言不惭地声称,他们的性行为是格雷厄姆主动的。

但事实上,那段时间她一直昏迷不醒。

她也在听证会上坚定地否认了阿尔瓦拉多的说法。




格雷厄姆在听证会上,她揭露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来进行指认。

她告诉家人:“我现在反而觉得好一些了,希望能够在得到正义。我已经准备好了战斗。”

但在正义到来之前,她就被死神带走了……




现在,军方虽然已经对阿尔瓦拉多提出了指控,却仍然未计划对他进行审判。

基地负责人表示:“指控只是指控,阿尔瓦拉多和其他人一样,在被证明有罪之前都应被推定是无辜的。”




在这条新闻下,有人评论道——

“军队对于这些士兵的包庇令人作呕。这个小姑娘等待了一年多的正义,我能想象她站出来举报后面临的困难与险阻。

但他们根本没打算逮捕这个袭击者——

媒体对于她死亡的关注,是这个怪物被关进监狱唯一的可能性。”




美国军队对于性侵文化的包庇,是老生常谈了。

这样的恶臭的文化,几乎和他们军队的历史一样长,在军队内部这个事事都“自主决定”、不会被公之于众的地方不断发酵,发烂发臭。

他们肆无忌惮,因为即使闹出人命,也很有可能直接压下去,不会有任何影响。




就在上个月,美国军方官员公布独立调查报告,承认美军胡德堡基地相关防性侵系统存在严重缺陷,基地内部甚至形成默许性侵和性骚扰的恶劣氛围。

这项独立调查报告,也是一个女孩用她的死亡换来的。

她叫做凡妮莎,也就是在格雷厄姆评论中那个“先是凡妮莎,然后是她”的那个凡妮莎。




与格雷厄姆一样,凡妮莎在生前遭受了性侵。

一名上级在她洗澡的时候闯进澡堂性侵了她,但她不敢报告,怕被上级报复,只敢对自己的姐姐倾诉。

去年4月,她失踪了。




军队以“我们没有摄像头”的名义,拖延着对她失踪案的调查。

即使军事基地地势偏远相对封闭,人员流动并不频繁,但军队硬是拖延了整整三个月,隐瞒了大量细节。

一直到7月,军队才通知她的家属:“已经找到她的尸体了。”




她的尸体被肢解、抛弃在河边,已经腐烂。

而军队给出的答复是:“杀害她的是一个21岁的黑人士兵,但在问讯前他已经畏罪自杀了。”

但凡妮莎的家人认为,这个黑人士兵,很可能只是一个顶包的。

在凡妮莎的倾诉中,她是被上级性侵、性骚扰,但这名黑人士兵与她只是同级,也没有任何谋杀动机。




美国军队的包庇,让很多调查无法继续下去。

如果没有舆论逼迫,如果军队不点头,就没有任何调查组织,能把手伸进军营里面去。

而对性侵案件彻查?这简直要了美国军队的命……

在纪录片《看不见的战争》中,他们曝出:女兵在服役期间遭到队友强暴的人数,远远超过伤亡的数量。




她们面临最大的风险不是敌人,而是战友。

但在遭受性侵后,按照美军管理体制,受害者们寻求帮助的唯一途径是向上级指挥官报告。

指挥官有权决定是否调查或起诉性侵者,有权决定是否递交军事法庭审理,若指挥官不作为,受害者反而可能会受到打击报复。

甚至在一些案件中,上级指挥官本身,就是性侵者。




即使美国一直扬言要打击军队中的性侵文化,但性侵报案数量仍然年年上升。

每年都会有近两万人上报,在军队受到性侵犯,但这也只是冰山一角。

受害者甚至不只是女性。

从比例上来讲,女兵遭受性侵犯的可能性是男性的7倍,但因为总数量的差距,受害者几乎男女对半。




2019年,纽约时报在一次专题中,报道了6名受到侵害的男性士兵的故事。

杰克·威廉姆斯,18岁进入空军。

凌晨两点,他被叫到上级的办公室,被上级一直掐到晕过去。

而后,在几十个同期新兵隔壁酣睡的同时,他的上级就在办公桌上性侵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你报告这个,没有人会相信你。”

他的上级一次次在新兵训练营性侵他,他在毕业脱离上级后立刻汇报了这件事情。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人给我打电话调查,他们什么也没做。”




保罗·劳埃德,17岁进入陆军国民警卫队。

“很多年后,我在逛超市的时候突然闻到了那时洗发水的味道,而后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在超市里抱头痛哭。

任何一些小事,都会让我回到那个3X3的小淋浴间,回到那个没有逃脱可能性的地狱。”

17岁他加入军队,在淋浴时被殴打、性侵。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第二天因为内出血和直肠撕裂而住院,他也没有告诉医生发生了什么。




比尔·明尼克斯,17岁进入空军。

在入伍几周之后,他和其他一些新兵被老兵带到了基地外的度假胜地一起喝酒。

几杯之后,老兵告诉他们:“现在是你们正式入伍的时候了。”

他开始以为是开玩笑,但随后这些新兵都被迫进行了口交、被轮番性侵。

而第二天回到空军基地,他还需要继续面对这些性侵他们的人。

他无法接受,无法向任何人举报——你怎么可能举报一整个基地的人呢?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当一个逃兵。




比利·乔·卡普肖,17岁参加陆军。

“我入伍之后,被分配和军医达默先生合住一间房。”

几天之内,他的室友就开始用金属棒殴打、用药物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然后性侵他。

他曾经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逃跑,最后因为骨盆骨折而住院,但他无法告诉医生发生了什么。

“你说你被另一个男人强奸了,人们责备你,他们羞辱你。他们只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发生。” 

“所以后来,这演变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类型的情况。他完全控制了我,不让我离开房间,殴打我并强奸我。

但是我们也会下棋,他会给我买书,缝合我的伤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伊桑·汉森,进入海军陆战队。

即使离开海军陆战队,他依然不敢洗澡。

他只会在浴缸里放少量热水,然后用塑料杯快速冲洗,每次溅水都会让他感到痛苦,任何热水、蒸汽都会让他想起在军队时遭受的性侵犯。

“我们的教官闯进澡堂,就命令60名赤身裸体的新兵将自己贴在墙上排成一排,生殖器贴在前一个人的背部,保持这个姿势几分钟,然后再去另一边重新派对。

一整个小时,都在用各种命令羞辱我们。”




希思·菲利普斯,17岁在海军服役。

在他第一次上船时,他的战友提议带他去镇上过夜,一起狂欢。

在他半夜从旅馆房间的地板上醒来时,他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射精,其他人正试图脱下他的裤子。

他挣扎着把自己锁进浴室保护自己,第二天一早就上报了袭击事件。

而他的船长第一反应,则是责备他:“你喝酒了?未成年人喝酒是被禁止的。”

船长把他送回了船上的铺位,仍然和攻击者同处一室。

之后的几个月,他被反复殴打、强奸,一次又一次地逃离,被捕,送回船上。







在美国军队中,性只关乎权力。

它不仅是发泄性欲,更是表达分明的上下级关系,强迫受害者只能服从、接受。

在美国军队这个体系中,每一个人都默认接受了这种性侵文化,受害者无法报告,也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从根源上就已经腐烂,除非全面整改,否则无法根治的痼疾。

但美国军队,真的有这个魄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