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海军贝瑞号导弹驱逐舰(USS Barry)2020年11月21日进入南中国海执行任务(美国海军照片)


2020年,“冷战”一词几乎充斥着有关美中关系的讨论。一些人认为,特朗普总统馈赠给当选总统拜登的一大政治遗产就是与中国的“新冷战”。然而,美国两位著名的美中关系学者在新年前夕发表文章说,美中对抗不会走向类似美苏的“冷战”。不过,他们担心,美中关系中的“闪点”问题可能会让两国紧张状态升级。

美中对抗并非美苏意义上的冷战

美知名学者约瑟夫·奈 (Joseph Nye)12月30日在《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说,用“冷战”比喻目前的美中关系具有“误导性”。 他对冷战的定义是除却热战之外的激烈竞争。在“冷战”中,苏联对美国构成直接的军事和意识形态威胁,两国几乎没有经济或社会相互依存的关系,奈认为,现在的美中对抗并非如此。

约瑟夫.奈说:“中国毫无疑问是我们的对手,但是与前苏联不同,中国不是美国真正意识形态领域的竞争者”。他进一步解释说,美国及其盟友并没有受到共产主义输出的威胁,而是受到了中国可以操控的经济和政治相互依存的混合制度的威胁。越来越多的国家将中国,而不是美国,视为主要贸易伙伴。

另外,美国每年与中国的贸易额达五万亿美元,更不用说旅游等各种社会交流。中国已经学会利用市场的创造力为专制的共产党所用,而这一点是苏联无法企及的。

奈强调说,不能把美中对抗完全归结于特朗普政府的对华政策。他说,在过去的十年中,中国领导人放弃了邓小平温和的“韬光养晦”的政策。他们变得更加强势,在南中国海建造了人工岛,并在经济上胁迫了澳大利亚。在贸易方面,中国通过向国有企业提供补贴和强制知识产权转移让竞争环境向中国倾斜等。约瑟夫·奈认为,这些问题将继续成为拜登议程的一部分。

美国政治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总裁伊恩·布雷默(Ian Bremmer)12月28日在《时代》杂志发表文章说,不管是从短期的地缘政治竞争还是长期的生存挑战来说,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那样给美国带来真正的威胁,但是,美中之间不会走向传统意义上的冷战。他给出的其中一个理由是,世界各国会在美中两个超级大国之间进行对冲,而不是彻底倒向某一方。

布雷默还提到,美中对抗与旧冷战的一个关键区别是,中国目前的军事实力远不及美国,而且看起来也不会在短期内挑战美国的全球军事霸主地位(当然在亚洲是另一回事)。旧冷战中,苏联从来都不是美国的经济竞争对手,但却是一个军事竞争对手。

美中相互依存,仍然需要合作


约瑟夫·奈和布雷默都认为,美中之间依然相互依存,美中在许多跨国问题上依然需要合作。

约瑟夫·奈说,“认为我们可以将经济与中国完全脱钩而又不付出巨大的经济代价,这是错误的”。他说,从相互依存方面来说,例如气候变化和流行病,物理学和生物学定律使得脱钩不太可能。没有哪个国家能独自解决跨国问题。

布雷默的观点也类似。他写道:“为了双方的利益,中美两国在许多领域都需要合作:核不扩散、宏观经济稳定、气候变化和当前的新冠疫情等是最主要的问题。两国关键利益相关者几十年来建立的投资和关系有助于这种合作,尽管近年来这些关系受到了巨大的考验。”

他说,美中间的相互依存关系与20世纪中叶的美苏关系截然不同。对于美国和苏联来说,唯一真正的共同利益是避免核战争导致的相互毁灭。而中国一直是当前世界秩序的巨大经济受益者;北京无意颠覆全球秩序,只是想在全球秩序中划出更多的空间来迎合自己的主要利益。

布雷默还认为,两国的政策也限制了冷战爆发的可能性。他说,考虑到两国的实际目标,进入真正的冷战将是巨大的战略失误,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的。他说,美国并不打算扩张自己的国际舞台,实际上还有所收缩,这与发动对中国冷战的结果背道而驰的。同时,中国的经济崛起使其在国内(如企业债务增加,以及伴随制造业自动化水平提高的人力成本增加与人工生产率降低)和国际上(如大量投资经济基础薄弱的国家)都存在一些关键的弱点。这种情况下,即便中国想与美国打冷战,能否做到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布雷默认为,美中两国未来在广泛的领域中或多或少地竞争,甚至在某些领域合作,双方最好的希望是“不安的和平”。

技术脱钩将继续,热战也有可能

两位学者都认为,美中之间的技术脱钩仍将继续,而且也是应该的。

约瑟夫·奈说,特朗普总统同时向美国的盟友和中国加征关税可能显得有点笨拙,但是,他采取措施限制华为则非常正确,因为华为的5G网络确实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他说,美国未来应对中国挑战的战略必须包括建立和捍卫与自由相关的技术标准和价值。

布雷默预测也预测,两国之间基本的技术脱钩也将继续下去,两国在这方面的合作空间将更少。

两位学者认为,如果没有管控机制,两国间甚至存在热战的可能。

约瑟夫·奈说,如果中国认为可以通过封锁或占领一个近海岛屿来胁迫台湾,或者发生船只或飞机相撞事故而导致人员伤亡,那么,之前所有的赌注都没用。如果美国通过冻结中国资产或援引《与敌国贸易法》来应对,那么世界可能很快滑向一场真正的冷战,甚至是一场热战。

奈说,拜登政府需要制定应对中国挑战的广泛战略,其中必须包括避免事故、危机管理和持续的高层沟通的流程。否则,可能对中国,美国和世界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布雷默认为美中之间在香港、台湾、南中国海以及维吾尔人的待遇问题上的分歧都有可能成为中国与拜登政府以及未来美国政府之间的“闪点”。一方或是另一方的失误会导致事件升级,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会出现武力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