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北京的私营疫苗生产商科兴生产了数以百万计的疫苗，但还未获得政府批准。 Thomas Peter/Reuters
中国各地的医院几乎具备大规模新冠疫苗接种行动所需的一切条件：数以百万计的疫苗。可以储存疫苗的冷柜。受过接种培训的医务工作者。
也就是说，除了大量证明其疫苗有效的证据之外，什么都不缺。
与西方竞争对手不同，中国企业没有披露其疫苗是否有效的后期临床试验数据，只有一款疫苗例外。国有的国药集团周三公布了研究成果。中国监管机构还没有正式批准这些疫苗。
但这并没有阻止全国各地方政府，他们已经开始了一场雄心勃勃的疫苗接种行动。目标是在2月中旬，也就是春节假期之前为5000万人——约等于哥伦比亚的人口——接种疫苗，届时预计将有数亿人出行。
作为一年前病毒首次出现的地方，中国正在竭尽全力——并以科学上非正统的方式——防止疫情再度暴发。虽然北京还没有正式宣布疫苗接种目标，但政府已经表示，将以同防控疫情大致相同的方式管理疫苗的分发，自上而下地动员成千上万的工人进行生产、运输和管理。地方官员被告知，此行动是一项“政治任务”。
“但是因为我的情况比较急，还有就是我身边的留学生基本上都打了，我就感觉还是比较可靠的，”艾琳·张说。
即便在这次行动之前，就已经有超过100万人在排队接种疫苗，这让科学家感到困惑，他们警告称，接种未证明有效的疫苗会带来潜在的健康风险。如今他们接种疫苗的努力正在以类似的特定方式展开，覆盖范围更广。
截至12月22日，南部省份广东已有18万人接种疫苗，其中大多数人都在食品储存和运输行业、检疫设施以及边境检查工作。在东部省份浙江，有28.18万人已经接种了疫苗。在首次发现疫情的武汉，政府表示已经为周四开始的紧急计划指定了48家疫苗门诊。
美国和英国是在审查和批准此类后期试验数据之后，才开始接种疫苗的。相比之下，有五种疫苗正在进行三期试验的中国，在推进其接种行动前，没有提供多少这些试验的信息。
相反，中国官员发表了细节很少的笼统声明，仅向公众保证疫苗安全有效。其中三种疫苗被批准仅用于紧急情况。国药集团已有两种疫苗处于后期试验阶段，上个月，其董事长刘敬桢说，到目前为止，接种疫苗的大约100万人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只有个别的有一些轻微症状”
已报告超过9万病例的巴林批准了辉瑞-BioTech疫苗，以及另一种由中国国药集团研发的疫苗。 Mazen Mahd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周三，国药集团表示其旗下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的一款候选疫苗的三期试验期中数据有效率达79%。国药集团表示已向中国监管方申请让该疫苗投入大规模使用。
数据和批文预计将于几周内公布。虽然有令人鼓舞的信号，但也有一些警示。
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巴林本月表示，国药集团生产的一种疫苗是有效的，尽管他们没有提供如何得出该结论的细节。土耳其声称，总部位于北京的私营疫苗生产商科兴的一种疫苗有效率为91.25%，此发现是基于一项小型临床试验的初步结果。巴西官员称科兴疫苗的有效率超过50%，但推迟了详细数据的公布。
疫苗接种行动的这种规模和速度是威权体制下公共卫生基础设施集中化的结果。在危机期间，中国展示了它如何动员成千上万的工作人员为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提供服务；它在10天内检测了武汉的1100万人口。
为了满足本国需求和全球出口，中国疫苗生产商一直在努力提高产量。中国政府承诺到年底生产出6.1亿剂疫苗，并预计在明年生产超过10亿剂。
“他们说要给5000万人接种，他们就可能做到，”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高级政策研究员、流行病学家黄志环说。“问题在于要花多少钱，效果如何。”
全力以赴的行动经历了数月的准备。自6月以来，广东省的医院就开始建设疫苗门诊，为其配备冷柜并安装冷冻储存系统。
国药集团于本月进行了演习。在操作测试中，工作人员将放有疫苗和冰袋的箱子装车，公司管理人员在运输过程中实时监测疫苗的温度。
中国在疫苗推广方面具有一些优势。与辉瑞(Pfizer)疫苗不同，国药集团和科兴生产的疫苗是基于传统方法，使用灭活或弱化形式的病毒，使它们更容易储存和分发。
但正如美国的经验所显示的那样，问题也有很多。在美国，只有200多万人接种了新冠疫苗，远低于政府本月设定的2000万人目标。医院必须准备好冷冻疫苗，并为门诊找到足够的人手。
在中国进行准备之际，地方官员一直在统计“重点优先人群”的数量。根据浙江省新昌县的一份政府文件，他们必须“确保没有遗漏”。
就在两个月前，疫苗似乎还是供不应求。东部城市义乌获得了500剂疫苗，在几小时内就用光了。
12月，在秘鲁利马进行的一项试验中，志愿者正在等待接种国药集团生产的实验性疫苗。 Ernesto Benavide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学生艾琳·张说，她一开始很犹豫要不要接种疫苗，因为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等等看”。尽管如此，她还是尝试在义乌报名接种，但未能获得名额。
后来，在12月21日，艾琳·张听说杭州也将开始自己的疫苗接种行动。由于当地政府要求提供居住证明，她于当晚坐上高铁抵达，并与在该市的朋友签订了租房合约。第二天，她花了220元，接种了科兴的疫苗。
艾琳·张说，在医院里，有四五个人在等着接种疫苗。接种过程花了一小时，包括登记、打针和等待30分钟，观察是否有任何不良反应。
她说，“整体还是很有平稳、有秩序的。”离开之前，医生警告她：不要洗澡。不要熬夜。不要吃刺激肠胃的食物。
政府强调称，疫苗接种行动是自愿的，人们必须为接种付费。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全球卫生问题高级研究员、中国卫生保健专家黄严忠指出，这种两剂疗法的费用大约为70美元，是农村贫困人口无法承受的。
中国在说服民众接种疫苗时也可能遇到困难。科学家警告称，缺乏透明度可能会引发人们对接种新疫苗的担忧，尤其是在一个有过质量丑闻历史的行业。
疫苗专家、前上海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免疫专家陶黎纳指出，他知道有一些医务工作者拒绝注射疫苗。“因为在医生的脑海里面，他觉得没有通过三期临床实验的药物是不可靠的，”陶黎纳说。
陶黎纳在周一接种了国药集团的疫苗，他说相信疫苗是安全有效的，这呼应了官员们的评价，即目前还没有严重的不良反应报告。但他还说，企业可以在信息公开方面做得更好。
“你既然说它安全，那么你应该是用各种各样的证据去证明它的安全，”他说。
27岁的赫米纳姆·张（Hminem Zhang，音）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销售员，他说自己想接种疫苗，因为他经常出差工作，担心如果病毒再次出现，打疫苗就排不上队了。但他也担心国产疫苗的效果，因为“因为毕竟目前还没有很多人打这个疫苗”，他说。
“我现在还在观望，就是想再一两个月，等待一些官方数据出来，”赫米纳姆·张说，他在中国西南的直辖市重庆工作。“然后如果也没有新闻报道这个疫苗的副作用，我就会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