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明星考编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易烊千玺、罗一舟、胡先煦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国家话剧院的拟聘名单当中。


考核流程是否合规,遭到质疑。


对此,国家话剧院回应:尚处公示阶段,并非已录取。



但依然无法平息争议。


而随着舆论发酵,一家媒体也摊上事了。


在一篇评论文章中,把普通人针对明星考编提出的合理质疑表述为「煞有介事」。


并将这场争议归结为大众对娱乐圈的不满情绪,以及「小镇做题家」的被剥夺感。


字里行间流露出嘲讽的味道。




引发争议的文章节选


顿时激起了许多网友的愤慨。


毕竟,「小镇做题家」本意是自嘲。


这个词出自豆瓣「985废物引进计划」小组。


原本指的是出身小镇的学生,通过努力刷题考上高校,毕业后却发现处处受挫,自己只会做题。



它是一种消解无奈情绪、抱团取暖的出口,能够激起许多普通人的共鸣。


没成想,曾经的「自嘲」,如今成了「被嘲」。


而真正的讽刺对象,却被遮蔽了。


「小镇做题家」的苦涩,又何尝得到过正视?



对于很多人来说,做题是唯一的出路。


就如同如今爆火的董宇辉。


他生活在陕西农村,家境一般。


也曾自卑过,把自己形容得非常难堪。


「出身农村,身材矮小,头又大又丑。」



他没有拿到一手好牌,只能努力学习,期待改变命运。


正如他曾激励许多高考学子的金句那样。


「当你背单词时,阿拉斯加的虎鲸正跃出水面;当你算数学时,南太平洋的海鸥正掠过海岸;当你晚自习时,地球的极圈正五彩斑斓。」


直到高三那年,他终于成功逆袭,将分数从320分提升到了600分左右,考进了西安外国语大学。


之后,又进入新东方,得以在大城市里扎根生长。



高考,成为了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男性如此,女性更是如此。


我们见过太多重男轻女的家庭悲剧。


纪录片《出·路》中的马百娟,出生在甘肃的一个贫困县。


她有自己的梦想,想去北京上大学,然后打工,每月挣1000块钱。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浑身都有劲儿,眼里始终闪着光。


在走三十里的上学路时,她全程都笑着走完。



在课外时间,她没办法读书。


还要帮家里一起收谷子、做饭、做家务......


但一有时间就捧着书读。



最终,她却早早辍学,16岁就结婚生子。


这不是因为她学习成绩不好,主动放弃,而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在接受采访时,马百娟之后的人生安排就被父亲非常直白地指了出来——


「靠女婿。」



这种被安排的命运是许多大山女孩们的缩影。


而对于她们来说,高考是能够摆脱困境的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张桂梅的华坪女高就是为此建立的。


让许多读不了书的「马百娟」们可以摆脱自己的命运。



也因此,设置了严苛的制度。


每天早晨5点起床跑操,零点才能睡觉,吃饭时间只有10分钟......


让学生们每天都泡在题海里。


不可否认,这种应试教育确实有坏处,消磨了人的个性。


但就如张桂梅所说。


「人家说做题对孩子不好。我们没办法,我们只有这个办法。」


这是不得不做的牺牲。



高考就像一个可以突破阶级的小窗,藏着普通人最质朴的愿望。


考个好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有一个比现在要好的未来。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许多人都孤注一掷。


在纪录片《高考》中展示的陪读家庭就是如此。


有的家长放弃自己经营已久的事业陪读。


有的咬牙借钱陪读。


甚至还有的「因教返贫」。


但与付出巨大代价相比的是,残酷的现实。




走出小镇后,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阶级的差异始终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纪录片《出·路》就撕开了这其中残忍的真相。


它跟踪了来自农村、小镇、城市三个地方的孩子,展示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来自农村的马百娟就如前文中所说的那样,始终没有摆脱自己的命运,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



而来自城市的袁晗寒的情况却大不一样。


她的家境很好,有很多能够试错的机会,可以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17岁时,因为学业压力太大,在家人的支持下,她选择休学。


之后,就宅在家里画画、看书、看电影......



在她眼里,旁人迈不过去的坎儿,都不是大事。


一次,她突然灵光一闪,又拿着家里的钱开了一家咖啡馆。


即便没多久就关了门,她也没有感到多少心理压力。


因为之前就和妈妈就达成了共识。


「如果失败了就当交学费了。」



之后,袁晗寒又跑到国外上大学,周游欧洲。


还在北京注册了自己的艺术投资公司。


她的人生恣意昂扬,从不需要为未来操心。


就如同导演在采访中所说的,她对付的不是现实,而是「无聊这个敌人」。



来自小镇的徐佳则是许多「小镇做题家」的缩影,拼命抓住高考的机会。


不断冲刺、修正、涂抹、重置,付出巨大的代价。



徐佳也曾告诉自己考不考得上都无所谓。


但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他还是在意那个结果。


因此,选择复读两年,心理压力也非常大。


有一段时间,他开始浑身冒汗,手抖。



所幸,最后一切没有落空,上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大学。


但这不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等到毕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他又不得不面临生存的挑战。


在网上海投,奔走在去面试的路上,但只收到了很少的offer。



后来,好不容易跟一家公司签了约。


徐佳也并不高兴,对未来的发展情景,公司待遇一片迷茫。


形容自己好像是被卖出去了。


徐佳没有因为一个好的大学就走上人生的高速通道,也不能像袁晗寒一样拥有追逐梦想的舒适圈。


从小镇走出来后,他依然渺小卑微。


对于他来说,那些金句鸡汤描绘的美景还是那么难以企及。



这也正如《东京贵族女子》里,从小镇出来到大城市打拼的美纪。


四处碰壁,看不到任何希望。


甚至为了凑够学费,成为夜总会的女公关。


普通人要在大城市扎根的过程艰难无比。


「从老家出来,被压榨剥削,我们就是东京的养料吧。」



在巨大的阶级隔阂中,拼命刷题或许也换不来「逆天改命」。


但「小镇做题家」那段努力的人生不该被他人随意贬低。


为高考拼搏的岁月,让普通人摆脱了当时的困境,到达了今天的高度。


依然熠熠闪光。



「小镇做题家」固然带着自嘲的无奈。


但这个词并非代表对自我的否定。


相反,这是人们奋力挣扎,反思应试教育,重新构建自我的一个过程。


在《十三邀》中,教师黄灯提到了近几年她观察到的大学生现状——


身上留有高中时代的刻痕,他们冷漠、忧郁、麻木、害怕犯错、无所适从。


就好像一个个「空心人」。



而这些大学生需要的是「找到自己」。


「正视自己的生活经验,直面自己,和真实的生命体验打通。」


去诘问,我的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问题出在哪?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镇做题家」何尝不是在用讽刺现实的方式揭露现实。


说到底,它的讽刺对象,从来不是那些失意的毕业生。


而是应试教育的深层矛盾,和长久以来的教育不公现象。


人们所期待的,无非是「公平」二字。


这也是为什么,明星考编事件惹了众怒。


易烊千玺、罗一舟、胡先煦等明星当然可以去考编。


在娱乐圈中,也有不少明星有编制。


孙红雷、秦海璐、刘烨、段奕宏、胡歌、廖凡、倪大红等都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



来源:国家话剧院官网


但关键点在于他们以何种方式取得编制。


如果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公平竞争下收获这份编制的名额,自然不会有什么争议。


而在这场考编风波中,许多网友都提出了质疑。


比如,易烊千玺、罗一舟、胡先煦三人是否满足招聘条件。


国家话剧院的招聘公告显示,该岗位招聘对象是应届毕业的非在职人员。


但三位明星都早早和经纪公司签了合同。


这还能算是非在职人员吗?



但截至目前,国家话剧院并没有给出更具体的回应。


反而让许多普通人不惜放弃工作机会,小心翼翼保护的应届生身份,一下子变得荒谬了起来。


选拔方式的不透明,不公开才是激起网友愤怒的根源。



同时,考公考编难度高、竞争压力大,早已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根据国家公务员局发布的公告显示,今年国考共有212.3万人通过了资格审查,但实际录用人数只有3.12万人。


平均每68人竞争一个岗位。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件「不死也要脱层皮」的事情。


许多人要备考一两年,甚至六年的时间才有几率考上。



而扪心自问,大家真的喜欢体制内的生活吗?


不见得。


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充分权衡利弊后的妥协。


在不确定的生活里寻求一份安稳。



可顶流明星不同。


他们本身就有很多选择权。


而选择进入体制,不是为了生存,而是机会。


不仅能借机营销一波「体制内男友」的人设。



还可能获得一定的资源倾斜。


普通人削尖了脑袋追求的安居乐业,到头来变成了明星镀金的工具。


这样大的落差是许多人心理上无法接受的,所以引来了广泛的讨论。


在这种情况之下,「小镇做题家」的焦灼也应该被看见。


正像去年那篇火遍全网的中科院博士论文致谢中写道的:


「人后的苦尚且还能克服,人前的尊严却无比脆弱。」


「身处命运的旋涡,耗尽心力去争取那些可能本是稀松平常的东西,每次转折都显得那么的身不由己。」



总有人抓了一手「烂牌」,但也努力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向上生长。


所争取的,不过是一个走出逆境的机会。


所守护的,不过是一份不愿认命的尊严。


「小镇做题家」的苦涩,也正是无数普通人的痛点。


而这,本不该被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