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李睿珺导演的《隐入尘烟》终于在影院和大家见面。影片早在2月25日就定过一次档,由于一些其他因素,延期到暑期档。
前承《人生大事》(上映19天,总票房超12亿)和商业数字大作《侏罗纪世界3》(上映33天,总票房近10亿),后与港片《神探大战》(上映5天,总票房超2亿)一同上映。
《隐入尘烟》,和上述三部影片相比,确实犹如一位低调的“隐士”:目前仅占有0.7%排片量,收获两百多万票房的影片。
电影入围了第七十二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以及金熊奖的最佳影片提名。导演李睿珺也是华语电影中首位获得欧洲三大电影节官方主竞赛单元入围的80后导演。
自豆瓣开分以来,评分一路从7.8升至了8.2,去年凭借《爱情神话》得以走入更多人视野的导演邵艺辉如此评价这部电影:
“沉稳,沉静但不沉闷,细节动人,还有一些别致的趣味……能吃苦的人会有越来越多的苦给他吃,能忍受的人也越累越能忍,可是一旦见识过活着的美好,爱的感觉,一切也不想再忍了。”
影片讲述的正是西北农村两个被原生家庭遗弃,勉强凑成一对的夫妻从陌生到彼此依靠,相互理解,支撑,把苦日子过出自己的幸福,又历尽一年四季,悲欢离合的故事。
影片的男主人公马有铁由导演的姨夫武仁林饰演,他也承包了李睿珺的大部分电影男主。黝黑的面庞,纯朴的笑容,他带着父辈、农民群体的标志性特征。女主角黄贵英由颠覆往常荧幕形象的海青饰演。
看电影之前卷卷还沉浸在前段时间海青相关的网络热梗“你是我的神”当中,但电影中她成功地诠释了一位肉体脆弱却精神忠贞,苦命又善良的女性形象:贵英命途多舛、遭人嫌弃、体弱多病,却时刻心心念念着丈夫,心存感激与善良。
用四个核心词来概括这部作品,大概是:沉静、质朴、纯粹、感人。
温柔沉静、炽热——大漠田地间
影片的主色调采用了并不少见的蓝、橙、金、青。颜色与颜色之间可以融合成色彩和谐的乡野画卷,亦可以构成鲜明激烈的对比。
在分清场景与主体层次的基础上,灵动地运用光斑、光点以及光柱的形式,将光与色寓于情感与环境之中,带领观众走进相濡以沫的农村夫妇生活。
田野被拉上的夜之帷幕铺卷成深沉的蓝色,远近的树木化作枝枝丫丫的黑色剪影,点缀着深夜,让它的深蓝不再孤独、单调。
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上车路,迎接自己辛劳一天晚归的丈夫。他责备她身体不好这么晚还不回家去,在这挨冷风吹;她则说自己担心,回家将水杯里的水换了几次,天冷,只为等到他能给他送上杯热水暖暖。
传递的水杯在手电筒光的照耀下如同装满星星的罐子熠熠生辉,传递的行为本身之间,是两个孤单而又美好的心灵逐渐靠近的外化,传递的是关切,是温情。
丈夫将借的盛有鸡蛋的纸盒子挂上灯,盒身上布满不规则的洞眼,金黄色的灯光透过小洞在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洒上投影灯一般的星星点点,浪漫而烂漫纯真,像是给妻子的礼物又像是给孩子布置的小空间——盒子中的鸡蛋是待破壳的小鸡,希望与温暖孕育着生命。
夫妇二人虽没有孩子,却共同等来了第一窝鸡娃子,小鸡失去了母鸡,第一眼见到的是谁就会被认作妈妈,橙色金色相间的屋子里暖融融,迎接着新的生命,与神圣的新羁绊诞生。
此时生命的承接方式不再局限于人与人同类之间,反而拓宽成一种人与自然的共生,温和又充满喜悦。
当妻子不幸溺亡,马有铁回归了本已习以为常的孤独,却更显落寞、悲伤,失去了目标、依靠与目标的生活就像一首临近终章的挽歌,一切都失去意义。
他放走了视为珍宝的驴子、处理了鸡和猪、卖走了献血攒下的拆下了每搬一次家就要反复贴上的红喜字,红喜的背面是白底,命运的章谱或许早已冥冥注定。
他路过小桥,不与乡亲们多寒暄,田野尽处是深蓝,那一束星光一般的金黄再也不见,他披着无言的怅然越走越远。主人公失语的背后是诗意的哀愁,未曾拥有可能是难过的不幸,但刹那间失去所有必然是无限的遗憾。
岁月,生活——沉淀细节里
有人说,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不过是平常之中带着一些惊喜。对于普通的大多人来说,或许生活就是平静却时而泛起涟漪或是荡起波浪的水面,马有铁和黄贵英的生活亦如此。
他们在暴雨的夜里因保护土方彼此搀扶又跌倒,哭笑不得;他们因为在收麦子时的矛盾而短暂地互不理睬,又重归于好;他们用六瓣麦粒在彼此的手腕上印上小花,做下相爱相识的标记......看电影的过程中感叹也许没有爱情只有生活,但看完电影又反思,这样的爱情正在如此的生活里。
马有铁怀有一种近似博爱的色彩:老房拆迁时,马有铁故意在燕子窝下拍掌呼喊,只为赶走小燕子不在房屋倒塌时受伤;掉了地上的食物沾了土,他吹吹就吃,说道土都不嫌弃人,人还嫌弃什么......
但或许他本身并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只知道土地给了他生命和生存的本钱,燕子是和他一样平等甚至更应当被保护的生灵。这样的细节娓娓道来,水到渠成,自然地填充着电影的时空,呈现出生活的诚挚、哲思与诗意。
驴子,麦子——漂泊徘徊中
马有铁心心念念的驴子自片头至片尾多次出现,它与马有铁有着相似的处境:家里人不理解甚至看不惯,给他人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活却不晓得为自己谋多少好处与自由。
麦子是夫妇俩生活的主要依靠和财富来源,它和黄贵英隐隐相像:脆弱易折,难以逃离限制的环境与限定的命运。驴子、麦子加上土地,普通得微不足道,甚至被人轻视、忽视,却是人类生存与文明发展的基石;马有铁、黄贵英夫妇所象征的农民群体具备的温良、美德与生活的智慧也如此。
而随着物质与科技的发展,前者逐渐被取代与改造;后者在今天的一些特定情境中,往下说,“老实”不知道何时成为了贬义词,往上说,这是圣人般仿佛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性”。
勤勤恳恳两人一驴盖的房子给推倒了,马有铁去到了城市。是一种放逐,还是一种新生?
《隐入尘烟》集创作者于生活细微之处的观察于诗意化的影视再现,关注农村城市化过程中原住民面临的情境与问题,聚焦于孤苦生活状态与精神失语背后的表达,在欢喜与悲伤,获得与失去之间营造一种合适的疏离以达到沉静而不沉郁的美学境界,纪念逐渐远去的时代与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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