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级华语恐怖片《咒》终于在Netflix上线!
看这部电影前,有两点必须先行提示:
1、有宗教信仰或唯心主义的影迷,慎入;
2、有密集恐惧症的影迷,慎入。
在此之前,影迷们曾将泰国与韩国合拍的《灵媒》、马来西亚的《南巫》、中国台湾的《哭悲》和《咒》并称为“亚洲恐怖片急人四部曲”。
前三部口碑扑街后,影片《咒》顺势成为近年来期待值最高的华语恐怖片。
这部电影一经上线,便迅速引发讨论,不仅登顶豆瓣的实时热门影音榜,还以#咒 晦气#的话题被挂上微博热搜。
那么,《咒》到底晦气与否、恐怖与否?
影片根据发生于中国台湾高雄的起乩(jī)事件而改编。
所谓起乩,即神明上身,在台湾、潮汕地区等比较流行。
2005年,台湾高雄,吴姓一家六口。
最初是家中的小妹声称自己被“三太子”附身,并向家人表示,身在台北的大姐有生命危险,母亲于是将大姐带回老家。
回到老家的大姐一直都梦见自己被性侵,之后不久,她便称自己被“观世音”上身,开始殴打自己。
家人陪她到五指山禅修,没用。
而且一家人都开始声称被“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七仙女”等神明附身。
吴家六口人随之便开始互相攻击。
他们拿神主牌、拐杖彼此殴打,以燃烧的香互相灼烧,还互撒盐米、喂屎、涂尿说是用来驱魔,并只喝符水维生,直到大姐被活活饿死。
当然,在唯物主义世界,他们不可能真的被神明附身。
据很多网友猜测,这家人很可能是因为乱伦而导致精神错乱。
影片《咒》只是借了一个“起乩”的壳,影片内容跟此事件没有直接联系,只在偶尔的骇人画面中呈现起乩的恐怖,比如有位大妈将烧得通红的烙铁直接插入嘴中。
表面上看,影片《咒》讲的是一个母爱的故事。
影片分两条线。
第一条线是女主角李若男(蔡亘晏 饰)从寄养家庭接回女儿“朵朵”陈乐瞳(黄歆庭 饰)。
但自从朵朵回家后便怪事不断,诅咒随之降临。
另一条线是六年前,李若男跟男友阿东(林敬伦 饰演)、同伴阿原(温庆禹 饰)一起,前往农村地道的邪神之地,进行实地探险,三人最终都被诅咒。
李若男虽因未进入地道而得以逃生,但六年来诅咒一直都伴随着她,跟她相近的人相继无端惨死。
邪神的下一个目标似乎就是她女儿,为保护女儿,李若男不得不重回禁忌之地。
无论哪条线,采用的画面都是由DV、手机、行车记录仪等拍摄素材组成。
作为近年来恐怖片最热门的伪纪录片格式,影片《咒》结合夜间农村的阴森、地道空间的逼仄、民俗的神秘,呈现出非常完整的恐怖视觉。
尽管影片在两条线的交叉剪辑上,难免因衔接点的不够紧密而稍显混乱。
不同于《灵媒》和《南巫》因为在内容和解释上制造留白而使观众无法尽兴,影片《咒》则非常乐于挖坑,而且在填坑上也绝不含糊。
整部影片中最为典型的两个悬念,便是“地道视频”和“大黑佛母之脸”。
“地道视频”是影片从中段开始便一直在“营销”的视觉悬念;佛母的脸则是整部《咒》的终极悬念。
这两个悬念,要做到令观众们满意实在太难。
放在一般的恐怖片中,往往都是故弄玄虚糊弄过去。
但在《咒》中,它们的揭示不但非常清晰,而且彼此联系也很紧密,完全能够满足观众们的想象。
影片整个故事的发生,都始于在地道中揭开佛母之脸。
在这过程中,影片发挥出了出色的音效。
比如阿东在揭开佛母之脸后,回答了“我叫什么名字”,堪称全片最诡邪片段之一。
他回答时的声音如深渊般响亮,既跟佛母之脸的真容吻合,又证明他已在起乩之中。
阿东
除核心悬念外,影片《咒》成立的关键,还在于对东南亚密宗教符号和咒语的运用。
导演柯孟融曾表示,尽管影片中的宗教参考来自真实的云南宗教,但宗教本身以及符号、手势等,都是他自己的创作。
柯孟融
最为重要的“火佛修一,心萨呒哞”这句咒语,其实便是“祸福相倚,死生有名”的闽南语谐音。
而影片中那块盖住佛母之脸的红布,上面写的就是“死生有名”。
所以,来源于真实事件、真实宗教的《咒》,其本质仍是比较彻底的一种虚构。
这种虚构对观众而言,之所以具有强烈的真实感,是因为导演玩了不少心理暗示的小把戏。
影片开场,导演放出旋转的摩天轮画面和隧洞中正在运行的列车。
摩天轮的转动和列车的运行方向并没有变化,但在持续不断“向左、向右、向左、向右……用你的意念控制它”的旁白中,摩天轮和列车都似乎变成了双向运动,而它们原本的运动方向已经不再重要。
这就像你一直盯着一个简单的字,久而久之,这个字就会变得极其陌生,甚至连笔画都会开始肢解、散开。
这种暗示贯穿全片,它的要诀就是“正反”,通过“正反”击溃观众的常识和防线,使所有人坚信影片中的诡异设计。
比如那句“你相信祝福吗?”
祝福其实就是诅咒。
比如结印的手势是两掌外翻,影片中却通过比划,告诉观众一般的结印其实都是两掌内翻……
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母爱,会不会也有一个完全的、彻底的反面呢?
这个反面,是否就如虫子一般蠕动在母爱之中?
借由这样的正反意念,导演在《咒》中设置了非常多不易被察觉的重要细节。
比如朵朵回到家后,突然将文具盒打翻在地,文具在地上摆出的正是密宗教符号的形状;朵朵说天花板上有“坏坏”,陈若男将“坏坏”牵出屋后,一个黑影又立即贴墙返回原处;而在地道视频中,当镜子、墙体、供品等坍塌之时,逼仄之中突然有无数鬼手探出……
这些细节正如影片的“意念”,跟那些显眼的虫子、头发、蛤蟆以及裸人等意象一起,共同形塑着影片中这个令人身体发痒、精神不适的恐怖世界。
这股邪气还来源于导演对过往亚洲恐怖手法的借用,比如在整个身体上写满符文。
这种手法来自广东导演桂治洪1980年的港片《邪》,以及日本导演小林正树1964年的电影《怪谈》。
《邪》
《怪谈》
当年,《邪》的灵感应该就源自《怪谈》,而《咒》则可能越过了《邪》,是一次直接的对《怪谈》的变奏。
影片《怪谈》共有四个故事,《咒》与第三个故事《无耳芳一》有关。
在《无耳芳一》中,年轻的僧人芳一为驱避鬼邪,在自己全身书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但是他意外遗漏了耳朵部位,于是被日本平氏的鬼将军扯掉了双耳。
《怪谈》
桂治洪的《邪》并未涉及该故事中最重要的双耳情节,柯孟融导演却在《咒》中将之拾起。
影片中,村人割走女孩的部分耳朵献祭佛母,女主角也在割掉别人的耳朵后重返佛母像前。
虽然影片在提到献祭时只说割肉,没说割耳,但所有人都默认割耳,可见《咒》的确是有心致敬《怪谈》。
除意念、细节、符文之外,导演还在影片临近结尾处,特别设计了一个“视觉暂留”的诡计。
符号被置于银幕正中,符文以符号为中心一圈圈散开,再在符号正中以逐个红字解释大黑佛母的渊源。
观众不得不盯着红字看,直到红字结束,银幕立即变成白色。
此刻,观众眼中便满是密宗教的这个核心符号。
请盯着中间的红字看,看完后可以看向天花板
记忆符号、跟念咒语、观佛母脸,通过“一键三连”,影片借女主角对观众的引导,最终完成了对所有观众的诅咒。
然而,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回想一下,女主角始终在拼命塑造自己的母亲形象。
到最后,观众如果真答应她的请求,也只是因为母爱。
但在这过程中,是否有不少难以理解之处?
比如明明不能吃东西,女主角为什么要喂女儿食物?
比如她为什么要割别人的耳朵,而不割自己的?
为什么女主角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去云南见过大和尚?
还有最后,女主角明明已经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并没有看到佛母的脸,为什么她还是在祭坛上点头如捣蒜?
……
影片中的所有画面,都来自于视频剪辑,而所有的视频素材都在女主角手中,自然是她想怎么剪就怎么剪。
她想要的素材如果没有,那就自己拍摄进行补充。
这样的话,影片原本为人所诟病的剪辑问题,似乎也能够得到合理解释。
因此,母爱很可能只是假象,是女主角针对观众做出的潜心选材。
实际上,女主角真正想让观众们分摊的,并不是女儿身上的诅咒,而是她自己身上的诅咒。
影片结尾,女主角对着佛母叩头,很可能只是一场作秀,整部电影则因此变成一个漫长而庞大的叙述性诡计。
影片的表皮和内里,很可能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故事。
这也恰好映衬影片从开始就在强调的意念形塑世界、正反皆可成形的概念。
此外,导演柯孟融曾发布六个删减片段。
这种删减,有没有可能也是影片交互的方式之一?
即导演删减的片段,正是女主角删减的片段。
这六个片段在画面上并不恐怖,而删减的原因则在于,它们对女主角的计划有明显的破坏作用。
比如最为观众期待的“官将首”一段。
当女主角和女儿在街上遇见地藏王菩萨巡街开路,菩萨护法官将首突然发现什么,仔细看了她们一眼。
女主角起身便要回去,增损二将(共三人,增将军一身化为红蓝二人)却朝她们不断逼近。
此时,女儿其实并未中邪,所以官将首明显就是冲着女主角而来。
这便证明,此时真正被附身的是女主角。
而为破除观众疑虑,女主角(导演)便将这一段从整部影片中剪掉。
所以,影片《咒》当中的“第四面墙”,早已从里里外外都被彻底打破,影片和观众之间的互动几乎已达到极致,从而呈现出了真正的沉浸感。
当然,就算我们跟着念了咒,看到了佛母的脸,电影也终究只是电影罢了,大可不必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