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虽然出生在中国,可论身世却是地道的朝鲜人。父亲金永哲,是朝鲜平安北道咸辛人,不过很早就迁居中国。母亲韩至善,出生在韩国山一个商人家庭,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父母在轰炸中丧生,只好逃难来到中国,先是在吉林省磐石县一个朝鲜族家庭生活。后来又流落到辽宁省清源县,十五六岁在一个官员家当保姆,被收为义女。


金星的父母经人介绍结婚,1967年生下了金星。金星的父亲那时候在北京当兵,一年只能回家两次,母亲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因为她是韩国来的,在特殊年代还被打成特务,白天上班,晚上被批斗,但也这么熬过来了。她坚毅的性格,影响了金星的一生。



金星全家福(与父母、姐姐)


金星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了性的意识。在三岁以前,总是跟着妈妈到女澡堂洗澡。觉得很自然,没有什么害羞的心理。到了五六岁时,父亲带着去男澡堂去洗澡,金星却感到不自然起来。第一次进男澡堂,特别紧张,但经过一两次后,金星开始喜欢观察男人的身体。而且,喜欢到自认为有好感的叔叔身边去泡澡。不过那时候的金星,并不知道上天在性别上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小学开始和金星和姐姐在沈阳一家朝鲜族学校读书,由于能歌善舞,被被选入学校文艺宣传队,宣传队有18个女孩子,只有两个男孩,金星是其中一个。每次演出化上浓妆,金星特别高兴,完全不介意大家叫“小媳妇”这个外号。这时候金星已经有强烈的意识要做一个女孩,只是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下雨的时候常常幻想着突然一个闪电自己就变身了。



金星小时候


不久之后部队文工团来选人,觉得金星特别有灵气,是个好苗子,但母亲想让金星读书考大学,不愿意放人。金星绝食两天,也不上学,在家连夜写了好几份决心书给文工团领导。最终妈妈只好同意了。


那时候金星才9岁,那批学员平均年龄12岁,金星是最小的,身高也只有1米3,部队发的是最小的四号军装,但套上去裤腰还是到了脖颈。妈妈给金星改军装改了三年。



金星小时候在文工团


部队文工团训练非常艰苦,早上6点早操跑步,6点半到7点到练功房压腿,用背包带把腿捆在柱子上,另一条腿被老师用滑轮高高吊起来,每次一吊就是15分钟。每天练功房都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吃完早饭,开始练习正统的苏联古典芭蕾,然后练毯子功,就是京剧翻跟头。午饭后,睡一个小时午觉,起来练民间舞,接着上京剧、表演课程。


学了三年之后,多数学员可以上台演出了,但金星个子太小,上不了场,被安排到舞美队。去服装间帮助熨衣服,有时也要到化妆组帮助做演出的头饰。金星的手工活做得非常精细,化妆组的阿姨们都惊了,一个小男孩怎么比手比女人还巧?


除了做服装头饰,金星还参与舞台挂灯、打追光灯等工作。就在打灯的时候,金星把台上演的剧目全部学会了。那一年的时间,金星对舞台布局、服装搭配等等有了深入认识,掌握了编导、导演的第一手资料。


有一次团里一个剧目的主演生病了,金星的机会终于来了。队长选了三个替补,金星和两个女生,两周之内,谁学会谁上。金星的整体动作是最强的,但有个出场是扳直后腿,金星是男的,柔韧性没法比,队长开玩笑说,给你一周时间,如果腿能扳上去就让你上。队长心里想金星肯定做不到。一周以后,金星愣是把腿扳上去了。队长看了动作吓坏了,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毒啊,说扳上去就给扳上去了?”于是就让金星上这个舞蹈。


正式上台后,没想到金星跳得比原来的演员还要好,团里一个资深的编导老师觉得这小孩男太灵了,就开始带着金星。这位老师编排好动作的时候,无论是男孩动作,还是女孩动作,都会先让金星来试做。金星也由此学了不少编舞技巧。



金星少年时代


之后不久,老师觉得以金星的素质,应该去更好的地方深造,就推荐去了解放军艺术学院。1984年金星毕业,回到了沈阳。但是团里关系错综复杂,不是跳得好就能上场,金星学了一身功夫却没有用武之地,有段时间心灰意冷,赌气要改行当歌手,天天拿着港台流行歌模仿着唱。


就这么耗了快一年,有天军艺老师宋兆昆打来电话问金星最近在干嘛,金星说团里不用我,自己在学唱歌。宋老师急了:“你有病啊!你舞跳这么好,唱什么歌,正好有个比赛,你来吧。”


第一届“桃李杯”舞蹈大赛,全国20多个专业院校派了400名选手参赛,竞争极其激烈。金星连过三关,最后拿到冠军。决赛跳的《帕米尔牧歌》,技术难度特别大。其中有一个动作要求用脚尖跳舞。这个脚尖舞不像芭蕾舞演员那样穿有专门的芭蕾舞鞋,而是完全靠两个脚指头的功力,将身体立起来。这种方法当时在全国还是第一个,业内称之为“金星首创男子足尖舞”。



金星在演出后台



金星在演出后台(右为王馥荔)


因为这次获奖,金星在圈内名声鹊起,1987年申请到出国深造的奖学金,去了美国。在纽约金星辗转于几个舞团学习现代舞、爵士舞、芭蕾舞,凭借非常扎实的功底,很快混出了名头。尤其是在一位美国大师指导下,金星重跳了大师级作品《颤抖》,引起了轰动,当天表演结束,台下鼓掌长达15分钟,《纽约时报》为此跟踪采访了三年。金星也受邀参加了规格非常高的美国舞蹈节。



男儿身的金星


舞蹈节前,金星还参加了一个舞团的巡回演出,在德克萨斯有了一次艳遇,这是金星的初恋。那天晚上演出结束后,金星和一个法国同伴到酒吧玩。在舞池边上的音箱上坐个一个牛仔打扮的男人。金星不经意跟他对视了一眼,又很快躲开了,等到金星再转过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男的还一直盯着,然后从音箱上下来,直接走了过来,金星有些紧张,转身上了酒吧3楼,牛仔一路跟着,金星又下到一楼舞池边,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可以你请你喝杯酒吗?


两人就这么聊上了,牛仔名叫可雷·格里非斯,29岁,身高198,家里有个农场,金星那时候23岁。


金星一直比较喜欢高大的男生,可雷身高198,当晚邀请金星去他的农场过夜,金星答应了。


那一晚,他们过的很愉快,金星尝试了从未试过的事。第二天,不得不回纽约,两人就分开了,但都知道,彼此已经爱上对方。


之后可雷来纽约看金星,金星问他:“你们家知道你是同性恋吗?”可雷说:“我不是同性恋,我有女朋友,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金星说:“那你现在怎么跟我在一起,我可是个男孩子啊!”可雷说:“你在生理上是一个男孩子,可是我感到跟你在一起如同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没有什么两样。”


可雷终究要回德州照料农场,陷入热恋的金星有些疯狂,舞也不跳了,搬到德州,在农场住了三个月。但可雷发现金星看到电视上的舞蹈节目就转不开眼,知道农场并不是金星的归宿。


于是金星回到了纽约,两人还是每天通电话。在相思煎熬之下金星有天终于跟可雷说,我们分手吧。可雷回答,我正等你这句话呢?金星很惊讶,为什么呢?可雷说:


“金星,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对爱又是那么真诚。如果我先提出来说分手,你会受到伤害的。若你受了这个伤害,以后会不相信许多事情的。所以,我不能先说出来分手。你想,你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终于找到了一个你爱的人,我爱上了你,你也爱上了我,如果我先提出来说:我们分手吧,你马上会感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我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改变很多人生的态度。因为你是一个特别阳光的人。”


金星听完非常感动,但这段恋情就此结束了。之后金星在一个同性恋酒吧认识了一个50多岁的百老汇制作人卡姆莱。他跟妻子已经分居,有一个20岁的儿子。卡姆莱经常请金星吃饭或是到家里做客,但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别的。卡姆莱在第五大道给金星买了一个公寓,但金星不想做金丝雀,没有接受。两人保持着很奇特的关系。直到有一天,金星因为天气太热把长发剪成了短寸,卡姆莱伤心欲绝,他说:“你不知道吗?你留着头发像一幅特别遥远、特别神秘的画,这幅画里没有性别的概念,这是让我琢磨不透、让我特别疯狂的地方。你使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我希望这样一直看着你。可是,你现在把我希望的梦想给打破了。”



留长发、男儿身的金星


这段神奇的感情也就这么结束了。除此之外,金星在美国还有一次非常可笑的婚姻。


金星学舞时认识了一个同学艾利克,因为纽约房租太贵,艾利克女友肯波琳想与金星合住,金星就跟肯波琳开玩笑说:你和我结婚,你有免费的地方住,我又可以拿到绿卡,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两天以后,玩笑成真,3个青年人嘻嘻哈哈去登记了。新娘肯波琳肯完全当金星是“姐们儿”,新娘的男朋友倒成了证婚人。一出登记结婚的市政厅大门,3个人就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2000年,金星已经变成女儿身,在泰国演出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太太”肯波琳的电话,要求离婚,因为肯波琳已经怀孕并打算跟心上人正式结婚。办完离婚手续之后走出大使馆,金星站在马路上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她曾经以为,在美国,只要两个人7个月不在一起居住,就可以自动离婚,其实情况并非如此。她与肯波琳的玩笑婚姻,竟然延续了整整10年。


在美国呆了几年,金星又去了欧洲,一是想到处看看,二是美国是现代舞最强的地方,竞争太激烈了。经纪人帮金星在意大利一家电视台找了个编舞的工作,电视台有一位变性主持人,非常漂亮和性感,在美国的时候金星已经在打听变性的事了,而这个意大利女主持的美丽形象给了金星很大的信心。


欧洲是个讲究品位的地方,金星气质变得越来越好,很多女生主动表白,住在同一个公寓的法国女孩塞维亚就爱上了金星。金星跟她说,我跟你在心理上是一样的,也喜欢男孩。塞维亚又问,那你是同性恋?金星说,不是。住了一段时间,塞维亚才慢慢发现,两个人的习性,对男人的欣赏,真的都非常一致,两人成了“闺蜜”。


金星喜欢的男人基本上没有同性恋,全都是比较纯正的男性化的。关于这种男儿身女人心的“跨性别”身份,金星在自传里说的很清楚了,“没有变性前我平时从来没有像娘娘腔似的说话,该是什么样的声音,就是什么样的声音,我从不扭捏作态。那些扭捏作态的是假女人。我做女人不是追求外在的东西,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望。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区别。我的生理状况完全是男人的结构,但我从来没有和女人发生过任何关系。我产生欲望的对象,始终是男人。男人进入我的身体,我能达到一种快感,而当男人要求我进入他的身体时,我会产生反感。”



金星在欧洲


在欧洲游历期间,金星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他是一位心理医生,双性恋,已经结婚15年,认识金星后和妻子分居了。金星还跟他妻子通过电话,但最终金星主动结束了这段感情。金星跟他谈了准备要做变性手术的事,然后跟他说:“我马上就要做女人了。你爱的是作为一个男孩子的我,所以,我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不合适。”这位心理医生听完哭得稀里哗啦。


1994年金星回到中国,在欧美,一个亚洲舞者跳得再好,也很难成为舞台的中心,而学习了很多西方舞蹈理念的金星,在国内却可以成为最好的那一个。国外的几年经历也让金星下定决心,要做变性手术,做自己真正想成为的那个人。


金星先跟妈妈谈了这个事。母亲很平静,只是问手术会不会弄坏身体。金星问妈妈要是有人问起来你怎么说?妈妈说,我就跟别人说,你出生就是女的,从小当男孩养,现在变回来啦。


金星接着又去跟父亲谈,父亲是传统的军人,平时不苟言笑,但令金星意外是,父亲听完只说了一句:这就对上号了。


做手术前,金星去北医三院做心理检查。医生拿来一个册子,里面有1000多个问题,如果答对60%,表示有女性的倾向,但不适合做手术;过了75分,偏向女性,可以通过治疗纠正过来;过了80分,基本上达到女性标准,可以做手术了。金星测试完的分数是94分,医生说:你去做吧,一点问题也没有。



手术前的金星



手术前的金星


1995年4月5日,在北京香山医院经过最后一次漫长的手术,28岁的金星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以上故事素材均来自于金星自传及纪录片《金星小姐》,非作者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