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南京吴趋里(今属江苏吴县)才子唐寅,字伯虎,后改字子畏,大明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年)考中弘治戊午科解元,后来因为泄露考题,被终身禁止参加科举考试。

  这一年,唐伯虎已经三十岁,人生遭遇劫难之际,妻子又弃他而去。从此以后,唐伯虎醉心于饮酒赋诗,流连花街柳巷,沉湎酒色,醉生梦死。

  唐伯虎善写诗文,尤其是擅长绘画,诗文与祝允明(字希哲,号枝山)、文徵明、徐祯卿并称为“吴中四才子”;绘画与沈周、文徵明、仇英并称“吴门四家”。

  唐伯虎留有《骑驴思归图》、《王蜀宫妓图》、《秋风纨扇图》等传世名作,现分别珍藏于世界各大博物馆。

  唐伯虎和当时的风流才子文徵明、祝允明等相友善,终日在一起沉湎酒色,嬉笑怒骂,“滑稽为乐”。

  《杜骗新书》记载:唐伯虎常年云游福建、江西、浙江、湖南等地,在各地暂住期间,喜欢到妓女云集的地方游乐嬉戏。

  唐伯虎平常很少带银子,随时能遇到求诗求画的人,他也喜欢这种现炒现卖的感觉。

  当时有个官府的皂隶拿着一张纸求画,唐伯虎挥笔画了十几个田螺,在画面题诗一首:“不是蝤蛑[yóu móu梭子蟹]不是蛏,海味之中少此名。千呼万呼呼不出,只待人来打窟臀。”

  围观的文朋诗友无不放声狂笑。

  原来,唐伯虎讽刺这位皂隶只会在大堂吆五喝六,举着大杖打人家的屁股,皂隶当然听不明白,当场付了银两,美滋滋带回去找人显摆。

  一天,县里有个和尚被木枷锁着,在官府衙门前示众。

  有人提议,以这个和尚为题作诗一首。

  唐伯虎上前详细询问和尚被抓捕的原因。

  原来,虎丘县令命人去虎丘寺院征收茶税。

  寺院很穷,无法满足差役的无理要求。

  差役就把这个和尚押送官府,在县令面前添油加醋,说这个和尚有意抗拒官府。

  县令大怒,于是将和尚戴上木枷游街示众。

  唐伯虎于是在枷锁上题诗一首:“官差皂隶去收茶,不要文银只要赊。县里捉来三十板,方盘托出大西瓜。”

  知县听说此事,就问诗作者是谁,有人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县令哑然失笑,于是将和尚无罪释放了。

  又一日,唐伯虎和祝希哲等十几个好友到扬州游玩,每天都在花街柳巷,怀拥美妓,呼酒买醉。

  “声色为乐”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候,几个人携带的盘缠挥霍一空。

  祝希哲不知如何是好,就叹息说:“黄金用尽,作何计策乎?”——盘缠花光了,接下来我等如何度日呢?

  唐伯虎满不在乎说:“无妨。当今盐使者赀财巨万,我和你二人,可假扮女贞观道士以化之。”——不碍事的,听说朝廷的盐运使腰缠万贯,咱俩可以扮成女贞观的道士,找这位化缘。

  两人于是来到盐运使的衙门大堂内,在台阶前跪下施礼,口中念念有词:“女贞观道士参见大人!”

  盐运使当天有点气儿不顺,怒斥道:“尔等没听说御史台前乃是风霜凛凛之地?敢到这儿来撒野?”

  两人慢悠悠回答说:“明公认为贫道是来祈求食物的吗?贫道遍游天下,所交往的人都是海内的名流,如吴邑的唐伯虎、文徵明、祝希哲之辈,都会折节和我等结为好友,诗词歌赋,我等同样可以张口就来,明公若是不信,可以当场验证一下!”

  盐运使来了兴致,于是指着衙门口一座石牛雕像,命他们以此为题,现场作诗。

  唐伯虎应声吟出一句:“嵯峨怪石倚云边。”祝希哲立马接下一句:“抛掷于今定几年。”

  唐伯虎接着说:“苔藓作毛因雨长。”祝希哲说:“藤萝穿鼻任风牵。”……“从来不食溪边草。”、“自古难耕陇上田。”、“怪杀牧童鞭不起。”、“笛声斜挂夕阳烟。”两人一唱一和,片刻之间作了一首七律。

  盐运使大为惊讶,但很快板起面孔问:“诗句确实很不错,可是你们找本官到底有何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我们居住的女贞观已经破败不堪,听说明公乐善好施,宽厚仁慈,希望明公能出资修缮道观,成全一件美事,明公也会因此名扬四海啊!”

  盐运使“大悦”,被唐、祝两位忽悠得美出了鼻涕泡,当时就传令给属下乌程、吴兴两个县衙,在府库提取现银五百两给唐伯虎和祝枝山。

  两人得到了银子,继续“聚交游十数辈于妓者家,欢呼剧饮,纵其所乐。”

  十几天之后,这五百两银子又被挥霍一空。

  不久,盐运使到吴兴县巡视,特意整肃衣冠,来到女贞观检查维修事宜。

  盐运使发现道观依旧破败不堪,于是就把乌程、吴兴两个县令找来,严厉斥责。两位知县一脸懵:“前些天,唐伯虎和祝希哲确实来过,声称明公有意修建道观,我等已经将银两交付给他们了,谁知道他们并没有用于维修道观啊!”

  盐运使这才意识到,自己经常骗取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如今被唐伯虎、祝枝山给欺骗了,实在是一报还一报,于是以“惜其才”为由,没有追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