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清朝道光年间,翰林院编修陈介祺痴迷于收藏古物,是当时收藏界的大佬,玺印、陶器、铜器、造像,甚至砖瓦无所不集,还精通鉴赏技艺,对识别古物真伪颇有研究,还出版了诸多考据古物的学术作品。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陈介祺老奸巨猾,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琉璃厂杂记》记载:陈介祺对古代的印玺很感兴趣,有一天,他在自己家大门口发现了一个樵夫在抽烟,烟袋上挂着一枚印章。
陈介祺凑到近前仔细观看,认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种奇宝级别的印章,于是就邀请樵夫进屋,和他商量要买下印章。
樵夫不同意,他认为这枚印章能强身健体,具有保健的功效,不肯卖掉。
陈介祺提出可以给高价,死缠烂打要买到手,樵夫死活不卖,转身跑出门外。
老陈急眼了,命仆人去追赶,将樵夫绑架一样拽了回来。
陈介祺发扬一不要脸二不怕事闹大的精神,又是一番软磨硬泡,樵夫最终败下阵来,陈介祺以铜钱五百串强行买下那一枚印章。
陈介祺得到印章,喜出望外,此刻非常需要向众人炫耀一番,于是请来亲朋好友聚会,宴席之前,免不了自我吹嘘一番。有个客人看过印章,认为是赝品。
陈介祺不服气,捋着胡须说:“你若说印章是假的,也只有王西泉可以做得到,可是他怎么会忍心骗我呢?”
王西泉是篆刻大师,造假水平登峰造极。
此刻,王西泉也在宴席上,正在偷笑。
原来,这枚印章确实是王西泉雕刻的高仿赝品,他和樵夫两人早就串通好了,故意让陈介祺当众出糗。
老陈立马患了尴尬癌,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钻进老鼠洞里。
清朝的乾隆皇帝也是个收藏狂,同样是书画、瓷器、铜器、金银器物来者不拒。
他曾收藏了一幅名画,是元代著名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可惜的是,这幅画是后人临摹的赝品,而乾隆帝却奉若至宝。
赝品《富春山居图》被行家称作“子明卷”,而真迹《富春山居图》称作“无用师卷”。
乾隆帝后来得到了“无用师卷”,和“子明卷”对比,找来很多名家做鉴定,众人一致认为“子明卷”为真迹。
乾隆帝有个非常令人厌恶的坏习惯,就是每每得到古代名画,就在上面疯狂涂鸦,附庸风雅,题写诗作等文字,还要盖上自己的收藏印玺,这样一来,画作原本留白部分的意境荡然无存,全部被狗皮膏药一般的文字、印玺遮盖了。
“子明卷”《富春山居图》先后被乾隆帝题写跋、识、记等五十五处,到后来实在没地方题写了,才不得不写下“以后展玩亦不复题识矣!”疯狂涂鸦才算告一段落。
“子明卷”《富春山居图》如今已面目全非,也许是大臣们心照不宣,故意把伪作说成是真迹,才使得真迹“无用师卷”《富春山居图》躲过了一场浩劫,现珍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秦朝有人痴迷古物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陈介祺和乾隆帝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事林广记》记载:秦朝有个士人,非常痴迷于古物,就算是价格再高也要搞到手。
有人背着一领破草席来到士人家中,对他说:“这是当年鲁哀公向孔子讨教,赏赐孔子坐下的那领草席。”
士人博览群书,想起来《礼记》中有“哀公命席,孔子侍”之语,于是信以为真,卖掉良田买下了这领破草席。
读书能读成脑残,看来两千多年以前就不乏其人,信有之!
又一日,有人手持一根看上去有点年头的古杖,来向士人推销,此人极有可能得知卖草席尝到甜头才来碰运气的。
来人说:“这是周太王古公亶父躲避狄人,去豳[bīn]地(陕西旬邑)拄的木杖。”
士人读过《庄子》,知道有一句“(古公亶父)因杖策而去之,民相连而从之。”
觉得这木杖比孔子的草席还要早好几百年,认定更为珍稀,于是卖掉了家中的家具等器物,买了下来。
消息传出去,又一个人动心了,他捧着一只破碗来到士人家,说:“这只古碗是当年夏朝君主夏桀制造的,比周朝可早多了,整整隔了一个商朝。”
此时士人的脑残癌已经属于晚期了。
士人没啥可卖的了,于是就用房子换来这只破碗。士人得到了三件“宝物”,却失去了土地房屋等所有财产,“无以衣食,然好古之心,终未忍舍三器”。
接下来的画风就非常魔性了,士人背着破草席,拄着破木杖,端着破碗,开始沿街乞讨了。
冲着行人哀求说:“衣食父母啊!可怜可怜我吧!有姜太公时期的九府钱,赏给我一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