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律条公案》记载了一桩民间借贷引发的人命案：明朝时期，应天府高淳县（今属江苏南京高淳区）有个叫史鲁的土豪，家里金银钱谷累积无数，凭着高利放贷，源源不断收获着白花花的银子。
史鲁表面上借一两银子，一个月三分利息，往往凭借着黑恶势力威胁借贷者，还钱的时候追加的利息达到五分利息，也就是两个月就成了一两银子一两利息。
史鲁的银子很容易借到，因此，贫苦的穷人没办法，宁可被敲诈勒索，也要去借银子，无异于饮鸩止渴。
有个叫马孔佳的人，靠着开店做生意维持生计，他的弟弟马孔昭也想像哥哥一样，开一家店做生意。
马孔昭没有本钱，就委托中间人辛金作保，去土豪史鲁家借了十两银子。
马孔昭用这笔钱贩卖杂货，一年之间获利颇丰，赚了三十多两银子。
到了还贷的日子，马孔昭准备本利来到史家还钱。
史鲁心里盘算：马孔昭这个穷小子靠着我的银子赚钱，一年就发迹了，应该狠狠敲他一把。
于是嚷嚷说：“利息要按照五分利息计算。”
马孔昭当然不会同意，他说：“按照约定，月息三分，如今承蒙你借给我银子，使我得以发了点小财，这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岂能是你的银子就能做生意呢？如今要累计五分利息，恕难从命，天底下没这种道理嘛！”
史鲁大怒，说：“想当初你身无分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算你有通天的能耐，还不是得原地打转转？如今靠着我的银子做生意发了财，衣食充足，生意兴旺，竟然昧着良心不还钱想逃债，实在是罪恶滔天，自古以来，钱归算路，火盖人头，你非但不想着感激我，反而恶语相加，这特么不是恩将仇报吗？”
马孔昭分辨道：“我不按照你现在说的利息偿还，就算是逃债啦？如今一一照例偿还，一分一毫也不欠你的。令小人不服气的是，按照你说的，我赚钱了就该高利息算账，若我亏了本钱，利息从何而来，难道你还能取我的性命？”
史鲁痛骂：“哪个借债的不按照我说的利息偿还，偏偏你跟老子玩儿横的，你这是欠揍啊！给老子往死里打！”
史鲁家人一拥而上，用乱棍把马孔昭打得遍体鳞伤，不多会儿功夫，就气绝身亡了。
马孔佳听说弟弟死在了史家，赶到后放声大哭，于是写状子状告史鲁行凶杀人。
县令苏某看过状子，心里愤愤不平：“我早就听说县里有土豪放债，逼着借贷者高利息偿还，如今果真发生了这种事情，又闹出人命，太可恶了！”
苏县令命衙役去抓捕史鲁，史鲁对一个衙役头目说：“听说县太爷恼恨我高利息放债，他是不知道，这在财主眼里，不过寻常事而已，何必令官府操心呢？老爷家想是也放债，也会讨要高利息吧？老爷会轻易饶过借贷者吗？更何况，这个马孔昭明着是来还钱，暗中盗窃我家财物，被家中的小厮发现，将其当场打死，还没来得及向官府禀告呢。”
史鲁一边和官府衙役说话，一边叮嘱家人预备酒肉饭食，款待官府的衙役。
暗中派人去官府，状告“惯贼”马孔昭，夜半时分到史家厨房盗窃财物，被家中小厮当场打死，想不到窃贼的哥哥马孔佳反而诬告史家。
第二天，苏县令将马孔佳、史鲁等人全部拘押至官府大堂，马孔佳大呼弟弟被史鲁活活打死，天理难容。
史鲁则坚称马孔昭盗窃财物在先，被家人黑夜误杀，一时间，双方各执一词，真伪难辨。
苏县令心里倾向于马孔佳，认为史鲁在撒谎，于是又找到借贷中间人辛金，邻居楮毕等人，严加讯问。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马孔昭白天去还钱确有其事，不清楚他夜间去盗窃，史鲁得知马孔昭借钱后做生意赚了一些钱，就强迫他按照五分利息偿还，马孔昭不服，免不了发生口角，史鲁气不过，才命家人殴打马孔昭致死，我等不敢有所隐瞒！”
史鲁为自己辩解说：“这两个人都是无耻的光棍，私下收受马孔佳贿银二十两，故意让他们来作伪证陷害小民，俗话说‘树大招风，富者多怨’，希望老爷明察，不能让我这善良人受冤枉！”
辛金说：“马孔佳是个穷人，衣食尚不能自给自足，哪来的银子贿赂我等？小人和马孔昭非亲非故，和史鲁无冤无仇，我的证言只凭‘天理’二字，并无半点私心。”
苏县令勃然大怒，令衙役大刑伺候史鲁，史鲁见事情已然败露，只好供认不讳。
苏县令判处史鲁大辟之刑，其行凶的家人同时按律问罪，苏县令惩恶扬善，维护了律法的尊严，高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