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秦庄襄王在位的第三年(公元前247年)病逝,年仅十三岁的嬴政继承王位,当时以吕不韦为国相,封邑十万户,受封文信侯,尊称为“仲父”。

  吕不韦独揽大权,期间家事国事一勺烩,趁机和嬴政的生母——太后赵姬勾搭上了。

  随着嬴政一天天长大,吕不韦怕这孩子将来报复自己,于是就渐渐疏远了太后。

  太后赵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她百般纠缠吕不韦。

  吕不韦不想得罪太后,只好找来一个替身——嫪毐[lào ǎi],让他拔掉胡须,冒充宦官,送给了太后。

  《史记》记载:“太后私与通,绝爱之,有身……”

  太后赵姬对嫪毐异常喜爱,不久擦枪走火,有了身孕。

  太后赵姬担心时间长了被人发现,于是就搬迁到远离京城的居雍宫,嫪毐以宦官身份前往服侍。

  嫪毐“父凭子贵”很多宫中事务都由嫪毐裁决,在太后的操纵下,嫪毐受封长信侯,拥有山阳、太原等多处封地。

  他还常常自我吹嘘是秦王政的“假父”。

  秦王政八年(公元前239年),二十一岁的嬴政开始亲政。

  秦王政九年(公元前238年),有人向秦王嬴政举报,揭发嫪毐并非宦官,而且和太后已经生育了两个儿子,藏匿在民间,并和太后赵姬密谋,将来以其子继承王位。

  秦王嬴政勃然大怒:你绿我爸爸我忍了,竟然还想夺我王位?这都忍,我还是男人嘛?

  于是当年九月,秦王嬴政下令彻查,查得实情后,车裂嫪毐,夷灭三族,同时将太后和嫪毐所生的两个儿子诛杀,而后将太后赵姬迁往雍地,嫪毐的门客舍人全部抄家后流放蜀地。

  嫪毐虽然死了,但嬴政对始作俑者国相吕不韦很恼火

  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秋十月,嬴政免去了吕不韦的国相之职。

  秦王政十二年(前235年),吕不韦畏罪而饮鸩自杀。

  嫪毐和吕不韦虽然死了,但赵姬这个烫手山芋还关在在雍地棫阳宫,引发诸大臣的议论,很多人认为此举悖于孝道,有损秦王的形象,于是纷纷上书,请求将太后迎回国都。

  嬴政大怒,让赵姬继续当太后,这不是让别的国家看笑话吗?

  于是下令:“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

  但总有一些大臣不信邪冒死进谏,先后有二十七人被诛杀。

  这个时候,第二十八个冒死进谏者出现,这个人叫茅焦。

  茅焦为齐国人,进入秦国后,成为秦王身边的“亢直之士”,他性情耿直,直言敢谏。

  《史记》、《说苑》等史籍对此事均有记载,《史记》的记载比较简单:“齐人茅焦说秦王,秦王乃迎太后于雍,归复咸阳。”

  《说苑》记载:“齐人茅焦说秦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阳,复居甘泉宫。”

  ——茅焦说服秦王说:“秦国以号令诸侯,平定天下为头等大事,而大王却有迁走生母王太后的恶名,这恐怕被诸侯听说了,因此而背弃秦国啊!”

  秦王嬴政对此深为忧虑,不久听信了茅焦的劝谏,把母亲王太后赵姬迎回了咸阳宫。

  《东周列国志》的记载极为详细:沧州人茅焦游历咸阳,听说了秦王囚禁母亲的事情,愤然说:“儿子囚禁母亲,简直是大逆不道!”

  茅焦于是让旅店准备热水,沐浴后,打算于次日入宫请求秦王接见,同住在一起的人嘲笑茅焦愚昧,茅焦不听,冒死来到了王宫门前,大呼:“臣茅焦愿上谏大王!”

  秦王嬴政派内侍出门问:“来者所谏何事?有没有涉及太后的谏言?”

  茅焦回答:“臣正是为太后的事才来进谏的!”

  内侍回报秦王。

  秦王说:“你让他看看阙下那些死尸!”

  内侍于是引茅焦观看阙下的死尸,说:“你看到了吧?这些都是劝谏关于太后被囚禁的人,难道你不害怕吗?”

  茅焦回答说:“臣听说天上有二十八星宿,降临人间就是正人君子,如今已经有二十七人被杀,臣愿意作第二十八个人。自古以来没有不死的圣贤,臣又何惧之有?”

  内侍再次向秦王汇报,秦王大怒说:“这个狂妄的匹夫,他这是公然违反寡人的禁令啊!”

  于是对左右说:“准备好大鼎烧热水,寡人要把他活活煮了,让他没有全尸,看他如何凑满第二十八具尸体。”

  秦王于是按剑而坐,怒气冲冲,命人将茅焦带进来。

  茅焦叩拜在地,缓缓说道:“臣听说活着的人不忌讳说死亡,国家存在不忌讳说灭亡,忌讳灭国也不一定长期存在,忌讳死亡也不一定活得长久。英明的君主深谙这个道理,臣不知大王是否听说过?”

  秦王脸色稍稍缓和一些,于是问他:“你有何计策,说说看。”

  茅焦说:“忠臣不进阿谀奉承的谏言,明主没有狂悖的行为。君主有狂悖的行为,而做臣子的不去劝谏,这是欺君。

  臣有忠言而君主不听,是君主有负臣子。大王有逆天的悖逆行为,而大王自己还不知道,微臣有逆耳忠言,大王却不想听,臣恐秦国从此危险啦!”

  秦王面色悚然,好半天才变了脸色说:“你要说啥事情啊?寡人愿意听听!”

  茅焦说:“大王如今是不是以统一天下为头等大事?”

  秦王说:“那当然了!”

  茅焦说:“天下诸侯之所以尊秦国为共主,并非单独凭借着秦国的军事实力,之所以推举大王的天下之雄主,是因为秦国有忠臣烈士聚集在朝廷。

  如今大王车裂了假父,有不仁之心;捕杀两个弟弟,有不友之名;囚禁母亲于椷阳宫,有不孝之行;诛杀敢于谏言的忠臣,就是桀纣之治。

  当年夏桀诛杀龙逢,纣王残害比干,天下因此大乱,诸侯反叛导致灭亡。臣知道自己必定被杀,却担心二十八个劝谏的忠臣之后,不会再有劝谏的人了。

  怨恨诽谤日益增多,忠臣闭口不言,中外离心离德必将引发诸侯反叛,可惜啊!历代秦王称霸的帝业眼看就要实现,竟然毁于陛下之手!臣的话说完了,请烹煮我吧!”

  茅焦起身走到沸腾的大鼎前,脱去衣服。

  茅焦真可谓是“三寸不烂之舌”,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下来,居然把嬴政忽悠瘸了。

  秦王嬴政急忙走下台阶,左手扶住茅焦,右手指着侍卫说:“撤去大鼎!”

  茅焦说:“大王已经张贴拒谏的布告,不烹杀臣,何以立信?”

  秦王于是命左右侍从去撤掉布告,又命侍从帮助茅焦穿好了衣裳,拜谢说:“以前劝谏的大臣,都是在数落寡人的罪过,没人详细告诉寡人存亡的大计。上天派遣先生来开导寡人,使得寡人茅塞顿开,寡人不敢不洗耳恭听!”

  茅焦趁热打铁,请求秦王把太后赵姬迎回,安葬那些劝谏大臣的尸体。

  秦王于是下令收敛二十七人之尸,安葬于龙首山,不久前往雍地棫阳宫,迎回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