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日前，普京在国安会议上表示，俄罗斯需要重新生成中程导弹。按照《中导条约》拆除SS-20中程导弹后，俄军战区打击能力主要依赖图-22M、图-160轰炸机。在俄乌战场上的实战表明，轰炸机的打击效果远低于期望，重新部署中程导弹能快速提高火力密度，弥补俄军战区打击能力的不足。

2. 俄罗斯恢复中程导弹的生产，不会完全照搬1976年开始服役的SS-20。新一代中程导弹的尺寸和重量将会更小，且具备精度更高、威力可调、核常两用等能力。除此之外，还可能与高超音速技术相整合，通过更加低平而多变的弹道增加突防能力。

3. 在当前国际局势下，俄朝两国在导弹技术方面的合作可能成为双方的重中之重，未来会深刻影响俄罗斯与美国、北约、日韩等国的关系。对北约来说，俄罗斯重新部署中程导弹带来的实际威胁，比核武威胁也许还可怕。

文｜凤凰网军事特约作者 晨枫老苑

普京近日在国家安全视频会议上称，俄罗斯应该开始生产新型中程导弹，然后决定部署问题，以确保北约国家和美国的亚洲盟友在射程范围内。俄罗斯为何重新开始部署中导？新导弹性能可能会有哪些提升？未来可能部署到哪里？在北约向亚太扩张的背景下，俄重新部署中导是否将带来新一轮军备竞赛？



美俄为何双双退出《中导条约》？

普京在国家安全视频会议中表示，俄罗斯曾于2019年宣布不再生产中程导弹，也不会部署，前提是美国不在世界某个地区部署中短程导弹。但如今美国不仅违反了《中导条约》（全称为《中程核力量条约》，简称INF），还在欧洲等地进行这类导弹演习。”美国最近向丹麦和菲律宾派遣中程导弹进行训练演习，俄罗斯必须对此做出回应。“看来，俄罗斯需要开始生产这些攻击系统，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在哪里部署它们，以确保俄领土安全。”



图为戈尔巴乔夫（左）和里根（右）签订美苏《中导条约》


1987年，里根和戈尔巴乔夫签订美苏《中导条约》，禁止美苏研发和部署500-5500公里射程范围内的陆基导弹，包括巡航导弹。根据条约，美国拆除所有“潘兴”中程导弹和陆基“战斧”巡航导弹，苏联拆除所有SS-20中程导弹，两国都不再拥有中程导弹。

《中导条约》是美苏核军备控制的里程碑，但条约在2019年被特朗普废除了，直接理由是俄罗斯的SSC-8陆基巡航导弹已经违反了《中导条约》。



美军“潘兴2”导弹的末端精度很高

退出《中导条约》后，美国重新研制中程导弹，OpFires和高超音速的LRHW都属于中程导弹。中程导弹的射程低于洲际导弹，主要用于战区范围的打击。比如说，SS-20可以从苏联境内打击整个欧洲的目标，“潘兴2”则可从中欧打击大部分乌拉尔以西的目标。

美苏《中导条约》一刀切地禁止一切中程导弹，包括中程弹道导弹和陆基巡航导弹，核弹头和常规弹头，但对空射和舰射（包括潜射）巡航导弹网开一面。美国拒绝放弃自己的优势领域。



图为俄军“俱乐部”巡航导弹

苏联曾经认为自己能赶上来，同意了美国把空射和舰射巡航导弹排除在外，但苏联解体使得这一期望落空，直到近些年才开始大量部署可供实战的空射和舰射巡航导弹，并在叙利亚和乌克兰的战争中得到使用，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克拉布”（也译作“俱乐部”）舰射巡航导弹和Kh55/101空射巡航导弹。



SS-20导弹可携带3枚分导式核弹头


俄罗斯在按照《中导条约》要求拆除SS-20后，巡航导弹长期接不上，战区打击能力依赖图-22M和图-160轰炸机。多次实战表明，这些轰炸机的实战效果低于期望，使得俄罗斯实际战区打击能力缺失。



部署中导不会跨过核门槛


在俄乌冲突中，俄罗斯通过在加里宁格勒部署的“伊斯坎德尔”短程弹道导弹威胁北约国家，但射程总是局促了一点。而且加里宁格勒不大，夹在波兰和立陶宛之间，是不与俄罗斯本土接壤的飞地，战略地位脆弱，很容易被一锅端。



图为俄军米格-31K机腹挂载的“匕首”高超音速导弹


用米格-31发射的“匕首”高超音速导弹（实际上是“伊斯坎德尔”的某种空射变型）在战术使用上更加灵活，但米格-31数量有限，机械状态普遍不好，也需要前出突防、深入到战线后方一定深度后才能到达有效发射位置。

如果俄罗斯还有大量SS-20一级的中程导弹，部署选择就多了。即使是1500公里级的“准中程导弹”，也可从俄罗斯境内覆盖从挪威、德国到意大利的很大一部分欧洲。



图为北约绘制的苏联SS-20中程弹道导弹打击范围


SS-20是核弹头的。由于机动发射、精度很高，发射准备时间很短，在冷战末年对北约构成严重威胁。机动发射、发射准备时间短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但高精度核武器的作用就不那么显而易见。

核武器威力大，但威力并不是越大越好。用于战术核打击的话，核武器的威力需要“刚好”，既确保摧毁目标，又降低附带杀伤。这是避免不可控核升级的关键。



俄军现役的“伊斯坎德尔-M”导弹可搭载战术核弹头，目前已部署在白俄罗斯。

谁都希望战术核武器不仅是威慑，也是可用的选项。一跨过核门槛就自动触发互相摧毁关于核战争的迷思。在核大国之间，互相摧毁是用于确保不会一败涂地的，而不可能导向胜利。在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谁都不会轻易走上共同自杀的不归路。

因此，命中精度很重要，威力可调同样重要，这是使得战术核武器具有可用性的关键。SS-20做到了高精度，还没有做到威力可调，但已经威胁够大了。



图为苏联战略火箭军官兵与负责导弹维护的技师们一起在SS-20弹道导弹前拍下了最后的合影

俄罗斯如果恢复中程导弹的生产，SS-20只是参照，不可能照抄，毕竟SS-20在1976年就开始服役。近50年的技术进步可以使得新一代中程导弹的尺寸和重量更小，精度更高，威力可调，核常两用。还有可能与高超音速技术相整合，通过更加低平而多变的弹道增加突防能力。



部署中导将提升俄军火力打击密度

普京确实提到“美国的亚洲盟友”，这主要指日本和韩国，澳大利亚对中程导弹就太远了。日本和韩国离俄罗斯远东很近，并不需要“真正”中程导弹的射程，1500公里级的“准中程导弹”就足够了。“伊斯坎德尔”的射程只有500公里，但1500公里级的导弹完全在俄罗斯的技术能力范围之内。



图为两型“伊斯坎德尔”导弹混装，该系统可搭载战术导弹和巡航导弹。

但“真正”的中程导弹一旦部署到堪察加半岛，就是全新的维度。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发射，整个阿拉斯加（尤其是格里森堡的中段反导基地）都在射程范围之内。如果射程延长到6000公里，旧金山都在射程极限，西雅图自然不在话下，威慑力更是大大增加。



图为“伊斯坎德尔”导弹弹道示意图，M型为战术导弹、K型为巡航导弹。


就西伯利亚而言，堪察加半岛南端还算“宜居”，与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相仿。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主要潜艇基地就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

在俄乌冲突中，北约的远程打击武器已经毫无争议地落在俄罗斯境内，而不只是顿巴斯和克里米亚。俄罗斯一面威胁，另一方面又缺乏有效的反击手段。用米格-31发射“匕首”当然是一个办法，但火力密度太低，这里的“有办法”只是比“没有办法”强一点。大量部署中程导弹后就不一样了，俄罗斯有能力不再只是“说说而已”了。



乌克兰方面正向美国施压，要求美方解除对其使用陆军战术导弹系统（ATACMS）深入打击俄境内目标的禁令。

在原则上，如果美国向乌军提供的美国导弹可以从乌克兰西部发射到别尔哥罗德，俄罗斯向顿巴斯武装提供的俄罗斯导弹就可以从顿巴斯发射到卢布林，礼尚往来。没错，这是俄罗斯导弹落在北约国家波兰的领土上了，但美国作为北约国家，导弹也落在俄罗斯领土上了。

但现在，俄罗斯没有这样的选择。不管怎样换皮，顿巴斯武装没有可以达到波兰的武器。俄罗斯空军米格-31发射的“匕首”不仅需要深入乌克兰西部才能达到射程之内，还是如假包换的俄罗斯发射平台，这是俄罗斯直接向北约进攻，性质不一样。



实际目的是针对北约


在北约东扩、俄罗斯步步退后的情况下，重新拥有中程导弹使得俄罗斯再次拥有可以打击整个欧洲的手段，实质性地改变了欧洲军事力量对比。尤其是俄罗斯中程导弹就有核常两用能力的话，将大大降低使用门槛，提高战术灵活性。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7月4日的报道，菲律宾军方宣布重要决定，原本部署在菲律宾、用于两国年度联合军事演习的美国中程导弹系统即将撤出该国。

斯托尔滕贝格几年来一直在鼓噪北约向亚太扩张。如果美俄互相在该地区部署中程导弹，其中俄朝关系值得重点关注。

朝鲜实行的先军政治中，导弹技术是重中之重。在弹道导弹、巡航导弹和高超音速导弹等方面取得惊人的成就。但俄罗斯依然拥有令朝鲜羡慕不已的导弹技术。不管是1500公里级的准中程导弹技术，还是射程可达美国的洲际导弹技术，俄方的点拨或技术转移必将大大提升朝鲜的导弹技术。



朝鲜“火星”-11弹道导弹定位与“伊斯坎德尔”导弹类似


朝鲜进一步发展导弹技术的目标在于美日韩。因此，俄罗斯能提供的还不止导弹技术，从苏-35战斗机到T90M主战坦克，从“暴徒”级轻型护卫舰到“阿穆尔”级潜艇，从2S35自行榴弹炮到S500防空导弹，俄罗斯拥有很多朝鲜急需的先进军事技术。反之，朝鲜也可为俄罗斯提供常规弹药。

普京访朝可能代表俄朝关系的新动向，军事技术合作可能成为重要的维度，导弹技术可能是其中的重要元素，将深刻影响俄罗斯与美国、北约、日韩的关系。

普京重新研发和部署中程导弹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对北约来说，这比动用核武器威胁要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