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的告密者死亡率略高啊。继上一位吹哨人约翰·巴尼特在出席法庭质询前离奇“开枪自杀”后，又有一位名叫约书亚·迪恩的吹哨人没了。

大约两周前，迪恩因为呼吸困难而被送入医院。他被诊断出肺炎，并且伴有严重的细菌感染。随后，迪恩的病情迅速恶化，即便上了叶克膜也没能救回来，最终他死于致命的血栓。

迪恩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证人，曾担任波音的供应商Spirit航空系统公司的质量审计员。他向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提起诉讼，指控Spirit公司“737生产线高级质量管理人员存在重大和广泛的不当行为”。

起诉书提到的细节是，2022年10月，迪恩发现737Max上一部分被称为“耐压舱壁”的机身上，钻错了钻孔，而这部分结构对于飞机在飞行过程中保持机舱压力至关重要。他在之后的几个月中，向多名公司雇员反映了这一问题，但Spirit选择隐瞒这一缺陷长达10个月，直到波音自己发现了一个类似的问题。

2023年4月迪恩被Spirit解雇，随后他向美国劳工部提起诉讼，认为自己遭到公司的报复。这起法律案件尚未有结论，而且由于迪恩突然病逝，恐怕也要成为一笔烂账了。

问题在于巴尼特和迪恩这两位吹哨人的死亡过于离奇，从巴尼特律师提供的细节来看，巴尼特完全就不是个准备自杀的人，整个事件中充满了“被自杀”的味道。而45岁的迪恩虽然年纪不小，但也没到肺炎致死的最高危年龄，而且还是因为治疗过程中中风而死，简直像是劣质侦探小说里的情节。

这两起事件可供舆论发挥的空间是巨大的，但放在美国就不得不感叹，钞能力在压制舆论方面真是好用。这逻辑很好理解，想要在舆论场上设置讨论议题是要花钱的，买媒体、买社交平台，以及给议员老爷交政治献金或者说是游说金。而波音作为一个长期处于政治献金缴纳排名前列的“利维坦”巨兽，想要与其对抗是极其困难的。就算有任何证据，也要有实力、有声量才能将证据固定为真相。

而从实力的角度看，吹哨人受打压下场凄惨，是一种波音给出的警告。不管波音有没有亲自下手打压吹哨人，只要塑造出一种环境：与波音对抗，你的生活就会被各种麻烦毁掉，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不要讲话，这就足以吓退许多潜在的吹哨人了。

所以有人愿意站出来检举揭发波音的不当行为，才显得如此不易。而好消息是两名吹哨人的死亡并没有产生广泛的寒蝉效应，现在有多达10名的吹哨人打算站出来检举波音。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至于让这10人都消失吧。

不过说到底，波音工业帝国的兴衰还是要看自身够不够硬。波音的销量如今已经被空客反超，再加上从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曝出的波音的一系列丑闻，空客怕不是躺着都要笑醒了。波音的主要问题，还是受制于美国的经济发展模式。金融垄断资本主义要求企业的一切行为为利润，进而为股价而服务。

之前737Max就是臭名昭著的为了商业利益而赶工蛮干。3个月完成设计匆匆上线，事后证明并不是什么工业奇迹，而是牺牲了诸多安全审查的流程和严谨性，从而缩短了工时。这最终酿成了两起发生于2019年的重大事故，共346人因此丧生。

为了企业利润而去无限度地压榨技术工人，甚至由于资本回报率有限干脆放弃大量生产线，是一种相当于卖血卖肾的行为。你的确可以说，这么干有钱了，体面了，但当需要再次走上运动场开始竞争的时候，就发现身体机能不行了，跑两圈就开始喘了。

波音的危机是美国整体制造业危机的缩影，产业空心化已经威胁到了过去美国最为辉煌的造船、航空业。很难说美国政府还有没有能力出台足够强力的产业政策来扭转这一颓势，而对于美国的竞争对手来说这就是宝贵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