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养代替购买，无忧陪伴养宠”“全国质保730天模式首创”等标语贴在一家“免费领养”宠物店的店内。


对于不少刚步入社会的爱宠人士来说，购买品种猫狗及后续养育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时，当听到可以免费领养到金渐层、银点等品种猫的宣传语时，许多人的第一反应，也许是把这视为一个天大的便宜。


近几年，这类“免费领养”的宠物售卖模式在全国兴起。然而，在充满五星好评的评论区里，悄然冒出不少控诉、指责的低分差评。难道在富有爱心的“领养”两字之下，还藏着一层又一层的套路？


这种貌似崭新商业模式的套路，不仅套住了消费者的爱宠之心，也牢牢地套住了他们的钱包。


一、免费领养的真相，是贷款买猫？


看似免费的宠物领养，其实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首先是打折的“爱宠之心”。


记者走访一家“免费领养”宠物店发现，店内的猫狗生存状况并不良好，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店内一楼售卖金吉拉、银点、金渐层、边牧、金毛、萨摩耶等品种猫狗，共计大约60只，基本上都存在着精神萎靡、泪痕、耳螨等情况。


其中，部分猫的水盆里漂浮着指甲盖大小的霉菌，一只四五个月大小的边牧，被养在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笼子里，在紧凑的空间中来回踱步。二楼也有猫狗存放，但贴着一张写着“禁止入内”字样的巨大标语。


当记者询问商家是否有金渐层售卖时，商家表示：“前几天刚进了一只，现在还在二楼，可以上去拍视频看。”


在视频里，商家介绍这只金渐层为ny12色。一般来说，金渐层ny12色的毛尖色小于八分之一。“视频里显得有点黑，可能是光线问题。”商家说道。看上去，视频中位于二楼的品种猫的健康状态远远优于一楼正在售卖的宠物。


包括这只金渐层在内，店内的很多品种猫只有3个月大小。而在正规繁育者看来，2个多月的猫身体状况并不稳定，不适合对外出售。


店内这只蓝猫的标价为500元，等于在两年内，每个月都需要通过购买宠物用品的方式支付500元给商家，共计12000元。如果一次性买断，价格则为10800元。（图/新周刊记者摄）


仅仅在广州，声称以“领养代替购买”的该品牌连锁宠物店就有四间分店。


虽然口号是免费领养，但是每一只猫狗的窗格前面都标明了价格。询问店员后得知，这个价格代表了把这只宠物带回家后，每个月需要花在它身上的价钱。


而这部分钱，需要消费者在“领养”时开通商家指定的支付服务，只需签约授权一次，之后每月自动扣款并预存至商家指定的商城，再通过购买商品的方式支付给商家。“这主要是为了避免（你）把猫带回家之后，有虐待或丢弃的行为。”对于长达24个月的每月扣费，店员如此解释。


记者所探访的这家宠物店指定的支付服务商是微分呗。在其官网里，微分呗的介绍是“为个体工商户、线下实体门店而量身打造的一款分阶段支付产品”。它原本是用来招徕健身、教培等以预付费、长期消费为主的行业，却也意外地适配了宠物行业。


微分呗官网的产品介绍。（图/微分呗官网）


0元先享后付的付款方式，让被萌宠打动的人们有了冲动消费的空间，按月小额度扣款的形式弱化了消费总金额的分量。而当各类问题出现时，消费者才发现已经落入套路。


“免费领养”宠物店内的宠物价格。（图/新周刊记者摄）


以标价为500元档位的蓝猫为例，如果以扣款24个月的期限计算，总价为12000元，远高于同等品相的蓝猫的市场价格。


而店家商城内售卖的宠物产品，部分标价高于市场价格，且时常出现一些在市场上并不主流的产品。仅以记者所接触到的领养商城为例，里面售卖的猫粮绝大多数为国产猫粮，进口猫粮仅有两种品牌。其中，售价最高的一款2kg的进口猫粮，比淘宝同款商品贵了60元左右。


同款进口猫粮在某免费领养店的线上商城和淘宝店铺的价格对比。


在掺杂了经营因素之后，高悬的“领养”招牌变得格外可疑，“领养代替购买”的概念也与大多数消费者理解的爱心举动相去甚远。


相比这类“免费领养”的宠物店，正规领养猫狗的机构并不收取费用，只会通过志愿者回访、领养问卷等形式和审核制度保障宠物和领养人的权益。


二、领养宠物的后果，还有可能影响征信


这种领养行为与其说是“免费领养宠物”，不如说是“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宠物”。


如果以领养为名的商业模式，仅是用分期付款方式获利，并提前告知消费者，那么远不至于让众多消费者诟病。但当商家有意隐瞒消费者协议具体细则，以及宠物健康状况时，这种模式就给消费者带来很大的迷惑性。


“乙方不得以猫死亡或丢失等原因，单方面终止本合同。”在签署的协议中，许多免费领养的宠物店如此写道。稍好一些的，会写明作为关怀性补偿，消费者可以用五折的价格在商家处购买一只同等品相的宠物，协议仍须继续履行。


1月31日，广东新闻频道便报道了一名男子在“领养”了一只缅因猫后，被绑定长达24个月，每月800元的自动扣款。虽然养了几个月之后，猫因为误食意外死亡，但是商家以签订了合同为由继续扣钱。


支付宝会对恶意违约的客户进行信用惩罚，这是分期支付的核心功能之一。若消费者拒绝支付或购买产品，则有可能面临征信受到影响的问题。商家抓住了消费者担心自身征信受损的心理，将他们长期绑定在从未认真看过的消费条款上。消费者一旦签署协议，开通自动扣款，就等同于背上了一个暗向的贷款。


同时，许多陷入此类骗局的消费者反映，将宠物接回家后，宠物出现了猫瘟（即传染性肠炎）、猫传腹（即传染性腹膜炎）等各类疾病，自己给宠物治病花了更多费用。这时，才发现商家售卖的宠物本身就存在疾病，和商家所承诺的“健康状态”“质保730天”并不相符。


此类“免费领养”的宠物店被一些消费者打上了低分。（图/应用平台截图）


对此，北京市盈科（广州）律师事务所律师罗爱萍认为，如果商家在出售宠物的过程中隐瞒宠物的健康状况，以“免费领养”的名义高价出售病宠，即为商家在订立合同过程中存在欺诈行为。


根据《民法典》第一百四十八条“以欺诈手段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的效力”规定，一方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受欺诈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撤销。也就是说，如果消费者发现自己身处“免费领养”骗局时，有权撤销合同。


对于消费者提出的退款要求或投诉，这类商家往往以拖延战术应对。更有甚者，在群聊里直言让消费者直接去投诉和举报。虽然媒体多有报道这类骗局的个案，但“伪免费领养”的宠物店，仍然能在许多投诉之中存活并继续揽客和盈利。


只是在这场商业游戏中，受害的不仅是消费者，还有无辜的宠物。“爱宠”之名的生意，走向“伤害宠物”的另一端。


记者离开宠物店时，一对情侣恰好刚刚签订了“领养”协议，带走了一只幼年的金毛犬。金毛犬暂时离开了这个并不善意的环境，只是等待着它和它主人的，又会是什么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张文曦，编辑：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