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改虽然消失已久，但浇不灭国内观众的热情。


改编自热门无限流耽美小说《死亡万花筒》的短剧《致命游戏》，空降两小时后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下架的命运，进而开始通过网盘进行“地下流通”。该剧豆瓣评分目前有7.3，超过4万的打分者们，大多通过网盘观看。


国内的耽改剧，能被观众看到已经算是幸运，每年都有观众为《左肩有你》和《皓衣行》暗自流泪，播出八集的《光·渊》也再无声息。有不少知名耽美小说选择与大陆以外的其他国家和地区合作，比如改编自Priest原作的《大哥》，以及水千丞的《职业替身》等。


观众对这一题材无处安放的热情，随即流向其他国家的相关题材，和欧美地区相比，文化背景相近的东亚地区所讲述的同性故事，显然更受国内观众偏爱。不管是作为不少人“腐剧启蒙”的泰剧，还是近几年数量猛增的日韩剧，都在源源不断地供给同性题材剧集。去年日剧《体感预报》，韩剧《语义错误》和泰剧《不曾遗忘的暮色》，都在国内引发了热烈讨论。


客观情况先按下不表，总之有需求必然会有内容，这泼天的富贵，也总有人接得住。


国内耽美：曲线作战


耽改剧在内地的发展，颇经历了一番波折。


接连捧出多位新晋顶流后，本就在改编上小心翼翼的耽改剧，再次经历了大幅度的回缩，从万众瞩目的热门赛道，退到了隐秘的角落。


去年年初，改编自《张公案》的《君子盟》悄无声息地在腾讯视频上线，一口气放出了全集。可能是因为原著有“无CP”的标签，现在还安然存活；改编自《默读》的《光·渊》就没那么好运了，首周更新了八集就惨遭停播，至今都再无消息。


大陆的耽改剧，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在走“曲线”。即便是盛况空前的年代，如《镇魂》《陈情令》播出时，在改编上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处理，将原著中清晰明了的爱情故事剔除，放大其他部分的情感，还因此诞生了新型关系标签。


“素耽美”的路子行不通，但已经爆火过的项目，证明了这一题材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和吸金能力。因此，今年耽改剧又有了新的“曲线”，要么在网盘流通，要么转战海外。


改编自《死亡万花筒》的《致命游戏》以微短剧的形式进行备案，在上个月一次性放出全部84集，又在两小时内下架。显然，两个小时足以让敏锐的观众们做足准备，《致命游戏》下架后就迅速开始在网盘中流通，并且逐渐覆盖到了所有对其感兴趣的目标观众群体。


和这种投资回报率极低的“地下交易”相比，海外或许是更明朗的出路。在内容储备和受众群体两个方面，内地都遥遥领先，在这种基础上，海外就成了非常好的新战场。


《镇魂》的原著作者、内地头部耽美作家Priest，将自己的小说《大哥》版权输送至中国台湾，《关于未知的我们》目前已经播出，由优酷海外版承接；水千丞的《职业替身》、木苏里的《某某》等几部内地热度极高的耽美小说，也已经跟泰国合作，前者将在爱奇艺国际版播出。


而如果将目光转回内地，如今的剧集想要吃同性题材的红利，已经很难再瞄准热门耽美小说。不过，既然嗑CP已成大势，即便离开耽美小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多男主剧中总能诞生几对好嗑的CP。《狂飙》里的两对热门CP“响欣”和“强欣”，还有“高启强”和“高启盛”兄弟二人的“骨科CP”，在微博、B站和Lofter等平台上都有不少产出，其火热程度不比前几年热播的耽改剧差，像《猎罪图鉴》这样的双男主剧也是一条路子。


在内地吃点素的，再去海外开点荤，国内观众早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


日本：生活流&纯爱风


今年在豆瓣评分最高的日剧，是同性题材的《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第二季。该剧首季于2022年播出，豆瓣评分也有8.6，还打破了NHK夜间剧的收视纪录，第二季更是直接飙到了9.4分。


在耽改剧国内正当红的那几年，也有作品尝试从女性的角度切入，但都没有太好的表现。《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名为讲美食，实则触达了很多女性议题，比如对自我身份的探索、原生家庭的桎梏等等。


《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选择了较为轻巧的切口和单集15分钟的形式，用于承载一些实则相当厚重的性别、社会等话题。


在处理同性题材时，日剧仍然沿袭了自身的风格，带有非常明显的“日剧基因”，比如较为沉重的故事底色，和治愈系、慢节奏的叙述方式。今年播出第三季的《大叔的爱：归来》同样如此，围绕“双职工家庭”的日常生活而展开，讲述同性同居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问题，还叠加了喜剧元素。


比起更倾向于在真空环境下展开的国内耽改剧，日剧在处理同性题材时更落地，与家庭、社会和职场等紧密勾连。2022年的热门日剧《经典杯子蛋糕》，同样将环境放在了职场，讲述了上司和下属逐渐靠近的过程。豆瓣高赞短评称“日腐捍卫了他耽美鼻祖的身份”。


此外，“纯爱”同样是日剧的传统基因，作为“耽美”一词的发源地，日剧显然也非常擅长纯爱流派。《美丽的他》《消失的初恋》《到了30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等热门剧集，都是纯爱风的典型代表，后者还在2023年被泰国翻拍，豆瓣评分也有8.7。


在来源上，发达的漫画产业为同性剧集提供了很好的内容支持。《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改编自Yuzaki Sakaomi的同名漫画，去年热播的《体感预报》改编自获得2023BL大赏最佳BL漫画首位的同名作品，《第二次恋爱才完美》《经典杯子蛋糕》等剧也都是改编自漫画。


左手打造唯美氛围，右手讨论深刻议题，日剧在同性题材的挖掘上，仍然非常令人期待。


泰国：腐女大本营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泰腐都是国内嗑CP爱好者们的“后花园”。从2014年的《为爱所困》到2020年的《假偶天成》，再到现象级泰剧《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几乎每年都有一两部泰国同性剧能在国内刮起一阵旋风。


和以作品为圆心，在国内引起讨论并向外扩散影响力稍有区别，泰腐向来在捧人方面也卓有成效。《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中的CP在《爱的警报器》里就有过合作，二搭更是热度空前，在第一季播出期间，“KinKrit”和“BKPP”两个CP名称都进入了微博超话CP榜前十位。


剧火当然重要，但只有以剧带人，才能撬动更广阔的市场。在这方面，泰剧已经遥遥领先。2014年，《为爱所困》在国内走红后，主题曲就曾推出过中文版；2016年后的《一年生》《逐月之月》《不期而爱》也在中国开启了巡回见面会；许多主演也会表示自己正在学中文，甚至还特地开通微博账号，有意识地服务中国观众。


除了中国庞大的受众群体之外，泰国本土的也有广阔的腐女市场，《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第一季更是达到了“走向全球”的难得成就。得益于超出平均值数倍的预算，《以爱》的各项数据都是历史最佳，在第一季播出期间，两位主演一度位列泰国艺人Instagram涨粉TOP5，在第一季的结局播出前，该剧也曾登上世界推特趋势第一。


泰腐能持续诞生新的热门CP，离不开演员的积极营业，和完善的宣传营销布局。与国内耽改剧播出后主演就迅速解绑避嫌不同，泰腐的演员们营业起来相当敬业，从双人直播到线下活动，致力于在剧外也给观众营造异常真实的幻梦，而且很多CP都是多次合作，大大延长了保质期。


泰腐已经自成一条成熟的产业链，足以保证有源源不断的新作品上映。收录豆瓣的时间为2024年的泰剧中，已经有超过80部剧带有同性标签（部分未播出），涵盖了各种风格。在2023年豆瓣评分前20的泰剧里，有17部都是同性题材。


当数量来到一定量级时，讨论内容趋势和风格就失去了价值，足够多的数量，足以覆盖各种类型，换句话说，在泰国，“同性”已经不再是一个特殊的剧集标签，禁忌感也在大幅减弱，而是和异性恋为主角的剧集逐渐合流，在平等的土壤下肆意创作。


虽然数量有时和质量并不挂钩，但中国观众的审美取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筛选作用，只要火到微博上，就能打开嗑上一口。


韩国：后来居上


今年豆瓣评分超过8分的两部韩剧，除了前段时间风头极盛的《好久没做》，就是同性题材的《恋爱至上主义领域》，改编自同名漫画，叠加了穿越、游戏系统等奇幻元素。该剧在韩国热度也很高，播出期间一直位居WATCHA平台首位，在MyDreamList上的评分也有8.8分。


韩剧在同性题材的创作上起步较晚，过去虽然也在支线CP中有所涉及，但直到2020年5月，才诞生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同性题材网剧《你的目光所及之处》，由Energedic Company制作，导演黄大瑟后续还拍摄了《致我的星星》，目前播出共两季，这三部的豆瓣评分都超过了8分。


有韩国网友将《致我的星星》称为“奠定BL市场基础”的作品，《语义错误》则是“达到顶点的作品”。《语义错误》是去年热度最高的韩国BL剧，在豆瓣有超过九万人打出8.6分。在WATCHA播出后，连续七周收视率位居首位，完结后一个多月仍然保持在第一的位置。


目前播出的同性题材韩剧，大多还是走轻量化路线，集数和单集时长都很短，故事也比较简单，几乎不触及两人关系以外的其他方面，也极少涉及对于性别和性向的探索与认同，这点与日剧在处理同性题材时形成较为鲜明的对比。


虽然如今日韩泰的同性题材剧集都已经剥离了与社会思潮的抗争，在耽美的流行趋势影响下，也不再花大量篇幅赘述充满对抗感的现实生活处境，但这种剥离仍有区别，跟已经将同性完全纳入情感关系大框架下的日剧和泰剧相比，韩剧的同性题材大多还是处在架空的环境中，回避与现实情况的摩擦。


韩剧对于同性题材的探索毕竟处在起步阶段，在内容和故事内核上难免偏保守。不过，虽然起步晚，数量也少，但作为“偶像剧鼻祖”，韩剧的优势在同性题材中也有很明显的体现。


在不少热播剧的豆瓣评价中，都有观众将其与泰腐做比较，比起只靠同性题材闯入国内观众视野的泰剧，在故事风格、氛围感和选角等方面，韩剧都更符合中国观众的口味。在数量逐渐开始提升后，才会出现更具突破性的内容。


结语


耽美文化的出现，始于反抗、造梦和男色消费。稀缺性让它看起来格外特别，与现实生活甚远的故事展开又提供了安全的幻想空间，更重要的是，创作和消费耽美文化本身，都是对现有情感框架和性别权力的一种潜意识反抗。


这也是为什么过去的文艺作品总将耽美和同性划分为两个标签。比起《蓝宇》和《断背山》，耽美作品中的爱情故事完全与现实划清界限，弱化甚至抹除了同性在现实生活中所遇到的种种问题，将目光完全聚焦在两个人的情感故事上。


但当我们将目光移向这些开始批量产出同性作品的国家和地区时，会发现这种边界正在逐渐被模糊，二者并非是以简单的喜剧和悲剧去划分，在不同的社会思潮和环境下，讲述同性故事的方向也有很大的差别。


当然，近几年各地这类剧集的流行，都离不开耽美文化的火热。只不过，当同性不再成为一个需要被特殊对待和特别讨论的标签时，可能才会诞生更多元的想象空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张嘉琦，编辑：赵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