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问燕郊爆燃事故:涉事管道谁在供气?地下泄漏为何室内爆燃?

3月13日7时54分,河北三河市燕郊镇一栋四层建筑发生爆燃事故,爆炸后发生楼体坍塌,事故共计造成7人死亡,27人受伤。如今事故初步原因公布,系“输送中的管道泄漏导致”,但仍有诸多疑问需要解答:这是哪家公司管道?燃气泄漏为什么没有被检测发现?还有当地居民称,附近地铁施工是事故元凶,是否确有其事?事故发生后还发生了“阻拦记者采访”的次生舆情,事件真相到底如何?

一问

泄漏燃气管道由谁供气?

燕郊爆燃事故发生后,事故调查组迅速开展调查。3月13日,三河市应急管理局局长纪宏图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此次爆炸事故初步确认是燃气泄漏引发。经查,当地两家燃气公司都未供应发生爆炸的楼栋,楼内商铺使用的是液化石油气,但地下仍有燃气管道。

3月14日下午,河北省政府廊坊三河市燕郊3▪13事故调查组专家组组长刘福来披露燕郊爆燃事故原因,事故是输送中的管道泄漏导致。

刘福来介绍,爆燃事故引爆点的位置位于炸鸡店所在的整体建筑结构内,但具体是哪家门店还需后续调查。燃气管道泄漏点距离地表有一定深度,正在精确检测泄漏点。泄漏管道属于哪一家公司?目前官方尚未明确通报。

据媒体报道,当地有两家燃气公司:百川燃气公司与泰达燃气公司。纪宏图介绍,燕郊镇较早开通了管道燃气,地下管网比较复杂,老的管网已经使用20多年,埋藏最深的位于地下12米,事故调查难度较大,难以确定单点泄漏还是多点泄漏。爆燃事故与部分经营业主操作不当没有直接关系。

二问

地下管道泄漏为何引发室内爆燃?

据权威消息,此次爆燃事故发生在燕郊镇一栋四层建筑室内,另外,有多名当地目击者听到了第二次爆炸的声音,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喷薄而出”。

此次燕郊爆燃事故的威力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有居民向记者透露,爆炸发生时,数百米之外,连房屋防盗窗整体都被震掉,甚至造成门框错位。行驶在附近的车辆也未能幸免,有车主不幸遇难,令人痛惜。



事故现场。 图据北京日报客户端

地下管道泄漏为什么在室内发生强烈爆燃事故?燃气专家彭知军告诉记者,理论上来说,燃气扩散得越快,爆炸的风险越低。所以常规认知中,泄漏的燃气若在户外,发生爆炸的可能性偏小。但实际上,燃气管道泄漏后,燃气往往会扩散至周围建筑内,造成较大破坏。

彭知军等人在文章《地下燃气管道泄漏进入建(构)筑物灾害的预防》中提到,燃气管道铺设时,为避免燃气泄漏扩散到建筑物内引发事故,同时减少建筑物沉降对管道造成应力影响,管道和建筑物之间都留有安全距离。但随着城市建设,部分燃气管道与其他建(构)筑物出现了安全间距不足、位置 关系不规范,或燃气管道被占压、圈占、包裹等现象。一旦燃气泄漏,会通过土壤裂隙、暗沟、管道等扩散到周围建筑物内,积聚到爆炸极限,遇火源发生爆炸。

从事燃气行业监管、安全技术工作20余年的专业人士刘晓东告诉记者,燃气爆炸一般是燃气泄漏引起的。液化石油气的爆炸极限是1.5%-9.5%,天然气的爆炸极限是5%-15%,也就是说液化石油气或天然气在空气中的占比超过上述比例时,遇到明火或者接打电话、开关灯等产生的电火花,都可以引发剧烈的爆燃或闪爆等。

三问

泄漏是否与地铁施工有关?

据媒体报道,当地居民曾推测,燃气泄漏事故与当地地铁施工可能存在关联。爆炸所在的迎宾路是燕郊南北的主干道,也是预定的北京地铁22号线穿越燕郊镇的走向。

当地居民林敏敏(化名)说,爆炸事发地的隔壁正进行地铁施工。此前有媒体报道,在当地居民看来,可能引发燃气泄漏的是附近正在施工的地铁22号线。据透露,他们曾多次投诉在居民楼附近修地铁一事,称住宅楼和排气口工程仅距离10米。此外,小张庄村委会的院内工程就在居民楼的楼基处,挖沟处更是仅距离楼体两米的距离。根据规定,无论是地铁站口还是排气口,距离居民楼都应该在100米外。



地铁施工场地临近爆炸点。 图据新黄河客户端

13日下午5点左右,有记者设法登上了附近一个小区的楼顶看到,在距离发生爆炸的建筑不足百米的地方,能够清晰地看到地铁施工的工地。爆燃事故调查专家组组长刘福来介绍,事故原因初步判断为燃气管道泄漏,泄漏点距离地表有一定深度,目前正在精确检测泄漏点。

燃气管道为什么会泄漏?彭知军分析称,燃气输送管道焊接不牢、埋深不足以及周边地质变化等原因,加之车辆碾压等正常活动,都会引发开裂、脱焊等问题并导致泄漏。

四问

记者现场采访为何遇阻?

3月13日,燕郊爆燃事故发生后,多家媒体记者赶赴现场采访报道,但在央视记者连线直播时,出现了当地有关人员阻拦采访的情况,此事引发各界批评并迅速冲上热搜。

事件发生后,当日,中国记协微信公号发表文章称,“如此重大的公共安全事故,民众都在期盼了解更多信息。记者用专业的镜头记录灾情实况、救援经过,可以最大程度回应民众关切,制止谣言传播。”另外,文章指出,一纸通稿不能代替现场报道。“官方通稿不会面面俱到,互联网传信息易滋生谣言,媒体对信息的补充显得尤为重要。”

文章最后称,当地政府“不能为了控制舆情,简单粗暴阻挠媒体记者正常履职”。

14日,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倪岳峰主持召开市县党政主要负责同志专题会议,研究部署做好廊坊三河市燕郊镇爆燃事故后续处置工作。会议强调,要完善突发事件应急处置机制,强化现场统筹调度,及时发布权威信息,有效回应社会关切。要自觉接受舆论监督,健全与媒体沟通联系机制,支持和保障媒体记者正当采访。



燕郊镇爆燃事故处置指挥部发布“情况通报”。 三河市人民政府网站截图

同日,燕郊镇爆燃事故处置指挥部发布“情况通报”,称“指挥部专家组经专业检测发现,事故现场仍存天然气泄漏风险,建议所有非救援人员全部撤离到警戒线以外……现场维护秩序工作人员按照指挥部指令,对包括媒体记者在内的非专业救援人员进行了劝离。期间,对仍坚持在现场采访的记者朋友进行了强行劝离。由于一线工作人员沟通能力不强,方式方法粗暴简单,引发了记者朋友的误解和舆论的质疑,产生了不良社会影响。指挥部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对相关人员进行了严厉批评,随后派员向相关记者朋友多次表达歉意。”

五问

三令五申下燃气事故为何频发?

燕郊爆燃事故发生后,有媒体称,当地两年内已经发生了三次燃气事故。在这两年间,当地曾多次进行了安全整治行动。

据媒体报道,2022年5月16日,三河市燕郊行宫东街道二三小区15号楼一住户发生燃气爆燃事故,事故造成现场2人受伤,部分居民房屋门窗受损。

两天后的5月18日,当地组织开展了燃气行业特种设备安全大检查。但仅仅一个多月后,2022年6月24日,燕郊镇福成尚街底商又发生液化气罐爆炸。当地127名消防救援人员全力搜救,事故共造成22人受伤,其中2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据廊坊市政府官网刊载的一篇《廊坊都市报》报道显示,据三河市安委办副主任、市应急管理局副局长孟庆书介绍,2023年年初,三河市针对消防、危险化学品、工贸等11个行业领域,组织开展重大隐患排查整治工作。三河市组织开展了包括燃气安全问题整治在内的多个专项活动。“切实降低安全隐患风险,守牢安全生产基本盘”。

据燕郊镇政府官微信息,2023年11月18日,燕郊镇组织召开党委扩大会议,镇党委书记组织域内33家重点企业开展自查自纠自改、属地火灾和燃气安全隐患专项排查双项整治行动。

2024年2月21日,三河市召开过全市安全生产集中整治月行动工作会议。会上,有关负责人对全市燃气行业领域安全生产工作进行重点强调,要求各地各相关部门要将本地本行业燃气安全职责真正地抓在手上、放在心上、落实在行动上,加强日常安全管理和隐患排查治理,要推动燃气企业落实主体责任,强化日常管理,确保安全。会上,相关负责人还宣读了《燃气行业领域安全专项集中整治月方案》,并对相关工作进行了安排部署。会上还印发了《三河市安全生产风险隐患集中排查整治月行动实施方案》《燃气行业领域安全专项集中整治月方案》。

由此可知,从2022年到目前,当地市镇两级政府进行了多次包括燃气安全在内的安全检查和整治,也要求“推动燃气企业落实主体责任,强化日常管理,确保安全”,但最终还是没有发现管道泄漏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