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双十二还会买点东西，今年基本没买，只买了一点猫粮。”一位消费者告诉界面新闻，她留意到，今年包括双十一在内，很多商品都是提价后再降价，优惠力度不大，双十二的价格也并不吸引人。消费者的感知，来自于电商平台对双十二的期待值和宣传力度均有所降低。
电商市场的变化，直接影响着快递行业的生意。如同过去十几年电商大促对快递行业的带动，如今电商大促式微则让快递网点陷入盈利难和成本高的双重困境。不过也有行业分析师认为，快递行业将迎来转型，抓住机会也能获得新的增利空间。
一、网点：双十二已经没了
2023年的双十二大促已经过去，市场反响平平，各家电商平台也未同往年一样发布战绩报告。而在很多一线快递从业者看来，双十二大促已然取消了。在冷淡的环境中，快递网点重新进入价格下行周期，业务量的增长同平时比几乎没有变化。
“今年双十二的业务量几乎没有涨，跟去年同期持平，快递价格回落至双十一之前，网点只能保证不亏损。所以整体上看，今年的双十二大促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利润。”义乌一位快递网点的负责人周磊告诉界面新闻，该快递网点主要以揽收业务为主。
上海一家以派件为主的快递网点负责人则告诉界面新闻，今年双十二的增幅只有10%左右，跟往年的增长情况基本一样，揽收件每件2.5元左右，和双十一期间的情况接近。虽然较平时依旧有小幅增长，但他认为，双十二并未发挥出原来的意义。
由于业务量变化不大，上述两家网点今年双十二期间没有额外招募临时工或者准备更多的车辆和场地，此前的产能基本可以满足。
这样的市场行情让快递网点感到失望，曾经的盈利盘算几乎落空。据周磊介绍，今年上半年从3月份一直亏到9月份，他们希望在11月、12月以及明年1月这段时间实现盈利，弥补过去大半年之久的亏损。
不仅双十二，规模更大、周期更长的双十一也没有那么赚钱了。
浙江金华的一位快递网点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去年双十一快递单票价格可达到2.7元左右，每票可以赚1元；而今年每票只有3毛左右利润空间，每票少赚7毛钱。因此，在盈利周期、单票利润空间等因素的制约下，双十一期间的盈利不及预期，甚至不能覆盖之前为期半年的价格战所带来的亏损。
如今，双十二带动效益消失，快递网点的盈利预期再一次落空。周磊表示，今年全年网点只有微弱盈利，但相比其他亏损的网点，已经算是不错的表现。
他还表示，双十一的数据出来后，他们就对双十二不抱希望了，而是对未来有了更深层的担忧。据他预估，过完年，快递价格战可能还会继续，整个2024年都不容乐观，网点要做好亏钱的准备。
上述上海的快递网点负责人也给出了同样悲观的结论。“我每天干得都很崩溃，但总部的业务量考核压力还在持续，甚至要靠刷单来减少总部罚款，想把网点转出去又找不到合适的卖家。”
二、快递旺季支撑盈利
时间追溯至2009年。当时，淘宝提出了双十一大促的概念，把光棍节变成了购物狂欢节。几年后，尝到甜头的淘宝等电商平台再次造出了双十二大促，成为消费者购物狂欢的续集。
那些年，中国电商迅猛发展，快递行业由此迎来了爆发式增长的黄金时代。2016年～2017年，包括中通、圆通、韵达、申通、顺丰等在内的加盟制和直营模式的快递企业纷纷登陆资本市场。这一过程中，电商大促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此前的双十二等电商大促期间，快递网点不仅可以预谋提价，业务量也会实现2、3倍的激增。量价同升之下，盈利自然上涨。
据周磊透露，过去几年，该网点70%～85%的盈利都来自大促期间。具体来看，双十一期间获得的利润占全年利润的50%～60%，双十二占10%～15%，618大促占10%左右。即便在今年不景气的情况下，双十一大促依旧成为该网点力挽狂澜的支点。
相对于双十一，双十二的影响力本不及前者。上述上海的快递网点负责人表示，一般双十一的热度会持续半个月到1个月之久，而双十二的热度大约有3天，所以双十二给网点带来的盈利空间相对较弱。
但作为双十一的延续，双十二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小觑。界面新闻梳理交通运输部发布的2022年双十一和双十二的数据发现，2022年双十一当天，邮政快递揽收量约5.52亿件，环比增长70.4%，投递量约3.26亿件，同比增长2.5%。双十二当天，邮政快递揽收量约4.53亿件，环比增长3%，投递量约4.03亿件，同比增长3.9%。
而根据邮政管理局公布的数据，2022年全年邮政行业寄递业务量完成1391亿件，平均每天的业务量约为3.81亿件。双十二当天的快递业务量虽小于双十一，但比日均值仍高出不少。
电商大促带来的业务量增长，也悄然改变着快递物流行业的结构。
同路帮创始人、快递行业资深分析师赖松钱告诉界面新闻，过去几年面对大促带动的快递业务量激增，快递公司和快递网点也要进行足额的投入，比如配置自动化的分拣设备、扩展场地、增加运力，从而提高订单处理的效率，匹配业务量的不断增长，避免在业务量高峰期出现爆仓的情况。
也有物流设备供应商告诉界面新闻，通常情况下，双十一之前都是公司最忙碌的时候，快递公司和快递网点通常会要求在双十一之前完成设备的安装和调试。虽然投入较高，但电商大促带来的盈利窗口，让网点有勇气进行重资本的投入。
三、电商大促式微，快递行业要变
快递行业吃到了电商大促的红利。然而，随着整个电商行业增幅变缓以及电商平台之间的竞争加剧，大促对快递行业的负面影响越发明显，快递行业必然要进行深度变革。
赖松钱表示，电商大促式微对快递行业有一定好处。他分析称，由于电商行业竞争加剧，商流分化严重，依托大促带来的业绩提升效果明显减弱，所以双十二大促的取消也在情理之中。同时，快递网点的产能足以满足今年大促带来的需求，快递行业自然对大促的敏感度降低。
双壹咨询公司总经理、快递行业专家龚福照对界面新闻表示，双十一都已经很平淡了，双十二对快递行业来说更没有什么意义，“现在的情况是，谁涨价，谁的业务量就会下去。”
但是，由于考虑到全年增长水平和大促期间的快递物流高峰，快递公司和网点已经设置了高于日常的产能，这导致很多网点出现产能过剩的情况，并进一步带动价格战。
周磊介绍，产能过剩后，网点快递订单的操作成本就会上升，为了降低成本，网点不惜代价往里“填货”，充分利用剩余产能。加上总部设置的难以完成的业务量考核，当下几乎所有的网点依旧把业务量的增长作为核心经营战略。
这种靠亏损换来的市场，并不是网点的经营目标。“我们也很矛盾，增加业务量也不是，不增加也不是。”周磊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的过程中，多次阐述了网点的这一困局。但他同时表示，快递的行情不好，亏本也很正常，量越大亏损也就越多，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扛一扛，快递行业的转折点终究会来到。
实际上，界面新闻此前也曾报道过快递行业要摆脱对电商平台的依赖。但显然，在这一目标未达成之前，电商平台就已经不再是快递行业发展的理想支柱了。
对于当下的困局，赖松钱认为，快递公司总部和快递网点要进行多方面的变革，最终不再以市占率为核心指标。赖松钱认为，快递公司总部要进行管理模式的改革、网络结构的改革以及货品结构的改革，从提质增效、增加利润等角度实现利益最大化。
以货品结构的改革为例，快递公司和网点要减少轻小件快递的占比，增加轻抛货（体积大而自重轻的货物）的占比。周磊对此表示，轻小件快递最不赚钱，轻抛货的盈利水平相对乐观，但在他所经营的网点中轻小件的占比最大，达到75%左右。如果从成本角度来看，轻小件的成本较低，可从整体上拉低单票成本。
而周磊认为，轻小件的占比并非越低越好，把这一比例控制在怎样的水平需要从多方位考虑。这也显示出，虽然很多快递网点都面临亏损的难题，也明白精细化经营才是网点的未来，但转型方案却很难实行，精细化管理也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应受访者要求，周磊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新闻 （ID：wowjiemian），作者：白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