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从2019年开始系统性地清除旗下各平台上散布有利于中国的信息的账号,在这次行动以前,已经进行过6次大清洗。
负责这次行动的Meta全球威胁情报组长本·尼莫称,2023年的打击活动是“有史以来我们针对单一网络组织所采取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性打击活动”。还称这次发现的“中国影响力活动”是“全世界已知规模最大的跨平台秘密影响活动”。
Meta总部(图:纽约时报)
一、Meta的政治清洗
Meta官方发布了一份长达110页的《敌对性威胁报告》(后称《报告》)用来合理化平台封号的做法。
在报告的最开头,他们给被封杀账号定下的罪名叫做“协同虚假行为”(Coordinated inauthentic behavior),即“为了实现战略目标运用虚假账号操纵公众辩论的协同性行动”。翻译成人话就是“雇水军误导公众舆论”。
Meta发布2023第二季度《敌对性威胁报告》(Meta)
《报告》列举了俄罗斯、伊朗、土耳其和中国四个来源的“协同虚假行为”,其中“基于中国”的数量最多,包括7704个脸书个人账号、954个脸书公共主页、15个脸书群组和15个Instagram账号。其中的公共主页共吸引了约56万用户的关注,群组则只有不到10个用户参与,Instagram账号有约870个粉丝。这些账号总共在脸书花费了3500美元打广告。
《报告》还专门造了一个新词形容这些“基于中国的虚假账号”——“隐蔽水军”(Spamouflage,由spam“垃圾信息”和camouflage“伪装、隐蔽”拼出的混成词),还称这些“隐蔽水军”出现在了X(前推特)、YouTube、TikTok、Reddit、Pinterest等其他社交平台。
Meta对“隐蔽水军”的认定标准非常奇特——例如这些账号大多遵循东八区的作息、通过VPN等服务接入了美国的服务器、在不同的平台分享相同的标题或内容。只要账号满足这些条件,就会被清除。
《报告》称这些中国“隐蔽水军”模仿了“俄罗斯水军”(Secondary Infektion)的某些作业方式,例如“将内容植入较小的平台然后用链接较大的平台”“选择独特的论坛组合发布内容”“对叙述进行了多层次的加工”“以不同寻常数量的语言发布内容(包括汉语、英语、日语、法语、德语、甚至拉丁语和威尔士语等小语种)”。
从以上的描述来看,这些账号的行为很难说具体违反了哪条Meta平台的用户协议。由于这些账号发布的内容并没有公然违背客观事实,因此Meta也无法给他们扣上“造谣”和“散布假新闻”的帽子;分享相同或类似的标题,完全有可能是用户看到自己赞同的内容之后复制粘贴重新发表,充其量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发通稿”,无法证明这些账号就一定是“机器人”;至于翻译成多种语言或者从特定的论坛转发等完全是莫名其妙的指控。
实际上这些账号被Meta认定为“隐蔽水军”的真正原因不在于他们的行为,而是他们所发布信息的内容。《报告》中列举的几个隐蔽水军的“罪证”是他们分享过《顶级调查记者摸清美国炸毁北溪的底细》《美国什么时候才能摆脱种族歧视的毒瘤》《美国对印第安人实施肉体上和文化上的种族灭绝》《说新疆存在强迫劳动、维吾尔族人遭受压迫纯属造谣》和《佩洛西窜台玩弄政治是徒劳,全世界只认一个中国》等标题的文章。
Meta列举的“罪证”就是几篇说美国坏话的文章(Meta)
从标题不难看出,这些帖子的共同特点是讲述中国的真相或揭露美国的劣迹。在炸毁北溪管道、种族歧视、迫害原住民、造谣中国新疆以及打“台湾牌”干涉中国内政等问题上,美国确实不占理,所以美国政府需要让社交平台为自己饰非掩丑。
值得一提的是,这不是Meta第一次这么干。
2021年11月,中美洲国家尼加拉瓜总统大选投票日前的几天,Meta突然移除了平台上的数百个公共主页和个人主页,其中包括多个尼加拉瓜的新闻媒体和著名记者的账号。负责此次封号行动的仍然是Meta安全小组组长本·尼莫。
Meta当时给出的理由和这次如出一辙,也是指控这些账户是从事“虚假行为”的机器人。他们罗列的“罪证”竟然包括“这些账户的活跃度在尼加拉瓜当地时间的每天上午和下午达到峰值,中午通常出现一小时的低谷,午夜后基本没有活动”。这本来就是大部分正常人的作息,却被Meta用来证明他们是机器人,足见为了封号连像样的理由都懒得找了。
Meta认为这些账号是机器人的“证据”就是他们遵循正常网民的作息(Meta)
这些账号被封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是机器人,而是因为他们的政治立场和美国政府相左。被移除的账号的共同点是都曾表达过对尼加拉瓜左翼政党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的支持。桑解阵曾在1979年领导人民武装推翻统治尼加拉瓜40多年的亲美政权索摩查家族,此后一直奉行亲苏联和古巴的外交政策,长期被美国政府和情报机构视为眼中钉。
这些桑解阵的支持者被脸书封号之后,统统迁移到了推特,自拍视频发到推特上证明自己不是什么机器人,结果推特也立刻封杀了他们的账号。这种跨平台的封杀,显示出目前各个社交平台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套横向协调的言论管控机制,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可以在任何主流社交平台上从事不符合美国政府意志的活动。
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的支持者被脸书封号之后纷纷前往推特发自拍证明自己是真人,不久后他们也被推特封号了。(Mint Press News)
二、大清洗的始作俑者——本·尼莫
美国政府掌控Meta等社交平台的方式其实非常简单粗暴,就是直接让情报官员进驻社交平台公司负责删帖。上文《报告》的牵头作者、“隐蔽水军”一词的发明人——本·尼莫就是一个典型。
公开信息显示,本·尼莫早年当过潜水教练、旅行作家和记者,从2011年开始任职北约新闻办公室。2015年他跳槽到了英国智库“治国术研究所”(Institute for Statecraft),这是一个英国政府资助的宣传机构,旨在攻击、造谣、抹黑英国政府认定的“敌对国家”。
前北约新闻官、Meta全球威胁情报组长本·尼莫在北约智库大西洋理事会官网的个人简介页面。(Atlantic Council)
2016年,尼莫加入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成为信息防御高级研究员,并参与创立了数字取证研究实验室(DFRLab),以搜集分析不利于北约和美英等西方盟国的网络信息。大西洋理事会是北约的智囊团和战争策划机构,其董事会里至少有7名前美国中情局局长。
2019年,尼莫加入了和英美情报机构密切合作的社交媒体分析公司格拉菲卡(Graphika)担任调查总监。不久后,他就帮英国政府办了一件大事。
格拉菲卡官网显示该组织接受美国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和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等组织的资助(Graphika)
当时,英国工党领袖杰里米·科尔宾披露了一份档案,内容是执政的保守党与美国政府之间的贸易谈判细节。这份文件显示保守党计划将英国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私有化,甚至将其关键部分卖给美国寡头。
几天后,《每日电讯报》和《卫报》等英国媒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刊登文章,宣称俄罗斯是披露谈判档案事件的幕后黑手。这些“通俄”的无端指控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来源——尼莫发布的报告。报告称,工党放大泄密事件的方式与俄罗斯网军使用的技巧非常相似。
英国《每日电讯报》在头版发表了抹黑工党领袖杰里米·科尔宾“通俄”的报道(Daily Telegraph)
尼莫用这份莫须有的报告成功将舆论的焦点由“保守党将国家医疗体系卖给美国寡头”转移到了“工党通俄”和“俄罗斯干预英国大选”。但最终,保守党并未受到档案丑闻的影响,在选举中大获全胜。
工党“通俄”指控的消息来源——本·尼莫杜撰的报告(Graphika)
2021年,尼莫加入美国社交媒体巨头脸书(随后更名为Meta)担任全球威胁情报组长。他上任后的主要“业绩”,就是在Meta旗下的各个平台上寻找亲中或亲俄的信息,促使Meta删帖封号。
从此人的履历可以看出,尼莫就是一个典型的“政治打手”。他缺乏计算机相关的技术背景,但是凭借敏锐的政治眼光四处投机钻营,在各种英美机构担任所谓信息安全的相关职务,领导需要什么样的报告他就能炮制出什么样的报告。由这样的人负责Meta的审核,亲中的账号遭到清洗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Meta内遍布美国特工
Meta这份《报告》其他几个作者的背景更敏感。
第二作者“安全工程师”迈克·托里从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毕业后就去了美国国家安全局担任全球网络情报分析员。2010到2018年期间,托里在中央情报局担任高级分析师,专长是针对中国发动网络战。
Meta安全工程师迈克·托里曾在中央情报局工作8年(LinkedIn)
根据领英上的介绍,托里在中情局的业绩包括:协助制定与应对外国网络威胁有关的国家政策,代表中央情报局出席机构间政策会议和咨询小组以及情报委员会会议,向高级情报人员、白宫和其他美国军政决策者以及外国合作伙伴介绍情况,等等。2018年,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情报人员加盟脸书,负责监视和调查“威胁平台”的种种“复杂信息行动”。
第四作者大卫·阿格拉诺维奇曾在2012-2016年间任职于美国国防部。2017年,他在白宫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情报总监。2018年开始,阿格拉诺维奇加入脸书,负责“干扰和阻断各类国际威胁”。
Meta干扰和阻断国际威胁组长——大卫·阿格拉诺维奇此前在美国国防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了7年(LinkedIn)
第七作者罗伯特·弗莱姆是一名有着20年工作经验的联邦探员。他在1993-2003年间任职美国陆军军法署,在1997-2017年间在联邦调查局(FBI)担任战略技术顾问。2020年加入脸书,负责主管平台的IP和DNS等战略项目。
Meta战略项目主管罗伯特·弗莱姆此前曾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和美国陆军军法署工作了超过30年(LinkedIn)
Meta这份关于中俄等国“网络威胁”的报告一共有7个作者,其中至少4人都有服务美国军方或情报界的经历。足见美国政府对平台的渗透有多严重。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媒体研究小组成员、美国媒体监督组织“公正与准确报道”(FAIR)成员艾伦·麦克劳德撰文揭露了Meta的各个部门塞满了来自美国情报机构的探员。
例如Meta的选举政策主管、前负责处理虚假信息的高级产品政策经理亚伦·伯曼入职Meta前在中情局干了17年,Meta信任与安全项目经理黛博拉·伯曼此前在中情局干了9年的数据和情报分析师。
亚伦·伯曼和黛博拉·伯曼等Meta雇员都在个人简历的显眼位置标明自己曾是中央情报局探员(LinkedIn)
除此之外,Meta信任与安全总监艾米丽·瓦赫此前在联邦调查局干了10年,信任和安全项目经理谢里夫·卡迈勒曾在美国国防部担任项目经理,信任与安全副总裁尼尔·波茨是前美国海军陆战队情报官员。
Meta虚假信息政策经理迈克·布拉多曾在美国国际开发署工作过10年,最终成为该组织的政策副主任。美国国际开发署是一个由美国政府资助的影响力组织,该组织曾资助和推动世界多个国家的“颜色革命”。
信任、安全和虚假信息是负责平台审核的核心部门。他们直接决定了哪些内容可以允许出现在平台上、哪些内容会被禁止、哪些内容会被平台推广、哪些内容会被限流。由于这些决定影响着全球数十亿的人接受的新闻和信息,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平台相关部门的领导对舆论和社会公众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美国主流媒体的新闻编辑。
事实上,在Meta所有政治敏感的部门里都有美国情报、国安或军事人员,包括Meta的高级领导层。例如,负责Meta旗下各个平台价值导向的治理监督委员会成员克里斯·罗斯,此前曾任职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担任美国总统每日简报的撰稿人。在那之前,罗斯在中情局担任了4年反恐分析师和2年外交政策分析师。
Meta亚太区总监兼副总法律顾问吉娜·金·苏米拉斯在加入Meta前在中情局工作近12年。Meta全球安全运营中心总监亚历山大·卡里略,此前在美国海岸警卫队服役12年,最后干到少校军衔,入职Meta之后还继续在军队服役了一年多。
Meta现任副总裁兼首席全球安全官尼克·洛夫里恩,不仅曾有5年中情局反恐行动官员的工作经历,而且在Meta任职的同时还担任着美国国务院海外安全顾问委员会的委员。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麦克劳德感慨,情况严重到有时在政治敏感的Meta部门里找到没有美国政军履历的领导都比找到有美国政军履历的领导更难。还有网友根据公开的信息进行了统计,仅从2018年开始计算,Meta已经雇佣至少166名情报官员,14人来自中情局、26人来自联邦调查局、16人来自美国国家安全局、29人来自美国国土安全部、32人来自美国国务院、29人来自美国国防部。
有网友根据公开信息汇总,从2018年到今年8月Meta已经雇佣了至少166名情报官员(Twitter)
四、情报部门到社交媒体的“旋转门”
除了Meta以外,美国人耳熟能详的其他各大社交平台全部都被美国职业情报人员渗透了个遍。根据《纽约邮报》的统计,推特的信任和安全部门里就有至少8名前联邦调查局探员,包括一位曾在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从事“心理战”的特工。
负责国外的审核岗位也有美国盟友的情报人员负责,例如推特的欧洲、中东和非洲编辑主管戈登·麦克米伦,在推特工作的同时受雇于英国陆军第77旅。这支部队成立于2015年,负责心理战等非致命战争。据《连线》杂志描述,该部队的惯用手法是使用社交媒体控制叙事,传播对英国政府友好的内容。
中国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旗下的TikTok同样未能幸免。TikTok是近几年用户增长速度最快的社交平台。根据《路透研究所2021 年数字新闻报告》,全球18-24岁之间的年轻人中有9%在过去一周通过TikTok获取新闻,而该年龄段中有31%的人在此期间使用过该应用(因此也多多少少被动接受了新闻资讯)。TikTok拥有十分忠诚的用户群体——数千万美国用户平均每天要花68分钟刷TikTok。
美国政府很清楚TikTok是时下最受青少年欢迎的社交媒体平台,掌握TikTok就是掌握年轻人的脉搏,因此处心积虑想要将其据为己有。字节跳动曾在特朗普政府的威逼下,先后与微软、甲骨文和沃尔玛达成出售TikTok的协议。拜登上台后,美国叫停了收购案,但并没有放弃对TikTok的控制,美国政府从收购策略转变为收编策略。
从2020年开始,美国政府开始在TikTok的内容审核部门安插“自己人”,例如TikTok北美区域内容政策负责人亚历山大·科贝尔。此人在TikTok任职的同时还担任着北约附随组织——北约加拿大协会的副主席。科贝尔此前还曾在美国国务院资助的智库安全开发基金会(SecDev Foundation)担任研究员,方向是研究中东局势以及北约在叙利亚内战中应当扮演的角色。
TikTok北美区域内容政策负责人亚历山大·科贝尔在TikTok任职期间同时担任北约加拿大协会的副主席(Nato Association of Canada)
此外,TikTok的产品政策经理格雷格·安德森曾在北约负责心理战工作(被揭发之后他在领英主页移除了这条描述),TikTok全球产品政策经理艾斯·科恰克、负责TikTok信任和安全政策的福尔德·科普兰等人都有在北约工作的经历。
TikTok的产品政策经理格雷格·安德森此前曾在北约负责心理战(LinkedIn)
TikTok信任与安全部门的威胁分析师博·帕特森曾在中情局、美国国务院和美国陆军担任了6年的情报官员。同样,在TikTok信任与安全部门的维多利亚·麦卡洛,此人曾在美国国土安全部和白宫任职,以及曾在美国国务院担任要职的克里斯蒂安·卡多纳等等。
这些被TikTok雇佣北约和美国情报官员和Meta的情况类似,几乎都是在TikTok的信任、安全和内容审核等政治敏感的部门工作,而非市场、销售或客服等其他普通部门。在他们的指导下,TikTok目前已经移除了约32万个亲俄账号、删除了约41000个不利于乌克兰的视频。
五、里应外合,沆瀣一气
这些被移除的亲俄账号是不是俄罗斯雇佣的我们无从验证,但是美国国防部倒是真的养着一大批职业网军。
根据美国《新闻周刊》发布的一份历时两年的调查报告,五角大楼在过去十年间创立了一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秘密军队,该部队长期从事的恶意行动和美国政府经常无端指控中俄等国做的事别无二致。
美国《新闻周刊》报告:揭秘五角大楼的秘密军队(Newsweek)
报告披露,至少有60000人属于这支秘密部队,涉及130家私营公司和10多个鲜为人知的政府部门。他们以虚假的身份在美国境内外低调执行军事或情报任务,在现实生活中或网络世界里做着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完全不受国会和公众监督。
这支秘密部队中增长速度最快的群体就是“网络战士”。这些人掌握尖端技术,使用各种手段隐藏以及伪造身份,搜索高价值目标以获取网络情报,参与影响乃至操纵社交媒体的活动。有数百名这样的网络战士供职于美国国家安全局。在过去的五年里,美国几乎所有的军事、情报或特种作战单位都建立了网络作战小组。
其实早在2011年,英国《卫报》就曾报道过这支规模庞大的美国网络部队。他们的日常工作是通过使用虚假在线身份影响网络舆论,散播亲美政治宣传,从而秘密操纵社交媒体媒体平台。
其实经常逛西方社交媒体的人都应该对美国网军不陌生。我昨天随便上网,正好留意到推特和Youtube上出现了很多三无账号重复发布一段时间地点不明的军车运送视频,配文全都是所谓的“中国(大陆)正在靠近台湾(地区)的两个城市调动军事力量”。这显然是机器人账号在刻意炒作中国威胁。
机器人账号炒作中国大陆“在靠近台湾的两个城市调动军事力量”(Instagram)
这些美国网军不用担心自己的账号会被社交平台大批移除,因为负责平台审核的就是他们的“战友”。他们有着共同的使命,当然会“精诚团结”“一致对外”。[注1]
上世纪70年代,美国著名调查记者卡尔·伯恩斯坦发布报告,揭发中情局已经渗透进了美国各大媒体的编辑部,在其中安插了数百名伪装成记者的特工。他在著作《中央情报局与媒体》中详细描述了美国情报机构如何通过各种隐蔽和肮脏的手段控制媒体、炮制假新闻以及影响公众舆论。
当年中情局还需要对国会撒谎,隐瞒公众偷偷潜伏进媒体,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公开就会引起美国老百姓的抵制。然而近几十年来,中情局和美国其他情报机构通过电视剧、好莱坞电影和媒体报道的粉饰,在美国公众的心中逐渐树立起一个光辉正义的形象。结果就是,现如今在中情局工作过几十年的高级官员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新闻媒体和影响力更大的社交媒体负责言论审核,甚至还会在网上公开夸耀自己的特务经历,但几乎没有引起任何舆论波澜。
国调查记者尼古拉斯·舒的著作《恐吓:CIA如何操纵媒体和哄骗好莱坞》
美国社交媒体为什么要雇佣这么多职业情报人员负责审核工作?部分原因是基于企业自身的经济考量。在中情局工作了27年的伊丽莎白·默里介绍道,国安和情报人员接受了广泛的专业训练,而且很多人拥有高级别的安全许可。私营企业与其花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重新申请许可,不如直接雇佣已经获得了许可的个人。就像国防承包商等涉及国家机密的公司通常会雇佣前任和现任官员一样。
社交媒体这么做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向政府表忠心。例如前文提到,拜登政府以撤回收购案换取TikTok雇佣大批北约官员和美国情报官员;2018年脸书因用户信息泄露和假新闻泛滥等丑闻,面临美国政府的巨大压力,扎克伯格本人也被带到国会接受质询。几周后,脸书就宣布了与北约智囊——大西洋理事会建立新的合作伙伴关系。如果这些社交平台不照做,美国政府有很多办法让他们难过。
从美国政府的角度来说,将情报、国安或军政官员派驻进社交媒体是一种两全其美的安排。这些敏感部门出身的人通常对政府的忠诚度极高,思想上和华盛顿高度一致,愿意不择手段捍卫美国国家利益(参见前中情局局长蓬佩奥的名言:“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窃。我们还有一门课程专门来教这些。这才是美国不断探索进取的荣耀。”)。让他们去各大网络平台负责审核工作可以有效影响和控制国内外的公众舆论和信息传播,达到推进美国叙事的目标。
与此同时,因为审核工作的直接执行者是进入私企工作的(前)政府官员,而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美国政府部门,所以整个过程无需接受正常民主机制的监督和言论自由相关的司法审查。当其他国家指责美国网络霸权的时候,美国政府也可以矢口否认,将责任推给私营社交媒体公司。
六、美国社交媒体审核机制对中国的启示
首先,有赖于“网络长城”的存在,目前绝大部分中国网民不会使用外国公司运营的社交媒体,因此中国人无需担心自己的言论会接受美国情报人员的管制,抑或个人信息会被平台随意送交给美国政府。我们应当排除干扰、挺住压力,继续捍卫我国的网络主权,避免像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一样沦为美国的“网络殖民地”。
其次,我们应该认识到由于很多美国社交平台的审核者是受过多年培训的情报界精英,再加上他们进入互联网巨头后领着优渥的薪水,因此他们的审核工作具有高度隐蔽化、精细化、专业化的特点,在最大限度上确保了言论管制的结果切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相比之下中国社交平台的审核则较为粗犷,审核员大多是由互联网企业直接从社会聘用,专业素养和政治忠诚度参差不齐,审核工作往往只是针对特定关键词一封了之。部分平台甚至会为了维护企业和资本的利益滥用删帖和封号的权力打压用户。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可以适当向美国学习,提高对审核工作的重视,系统性地向社交平台企业派驻政治可靠的情报、国安和军事人员参与对网络信息的审核和管理。
最后,针对美国社交平台对所谓“亲中账号”长期的迫害和清洗,我们也应当对中国社会平台上的西方政府账号和亲西方的内容进行对等制裁。例如2021年初,推特无限期禁言了中国驻美大使馆的官方账号,直到现在都没有解禁。原因竟是我使馆于1月7日发布的一条推文反驳了西方对新疆的造谣抹黑。而就在8月24日,加拿大大使馆官方账号在发布的一条支持乌克兰的宣传视频中出现“港独”标语。我们的社交媒体也理应按照中国法律法规对其账号作出禁言或封号的处罚。
加拿大大使馆官方微博发布的宣传片中出现了“港独”旗帜(weibo.com)
注释:
[1] https://www.mintpressnews.com/meet-ex-cia-agents-deciding-facebook-content-policy/281307/
[2] https://www.mintpressnews.com/nato-tiktok-pipeline-why-tiktok-employing-national-security-agents/280336/
[3] https://nypost.com/2022/12/22/facebook-twitter-stocked-with-ex-fbi-cia-officials/
[4] https://twitter.com/NameRedacted247/status/1687358111235932161
[5] https://www.newsweek.com/exclusive-inside-militarys-secret-undercover-army-1591881
[6] https://www.theguardian.com/technology/2011/mar/17/us-spy-operation-social-networks
[7] https://www.wired.co.uk/article/uk-disinformation-twitter-facebook
[8] https://www.mintpressnews.com/meet-nicaraguans-facebook-falsely-branded-bots-censored-days-elections/278835/
[9] https://www.instagram.com/reel/Cw3WhKdODo8/?igshid=MzRlODBiNWFlZA==
注1:有趣的是去年8月,格拉菲卡和斯坦福大学装模作样地发布了一项报告,号称清除了一项「促进美国影响力」的行动。我翻阅报告正文发现他们研究了针对中亚、伊朗、阿富汗和中东四个地区以及跨度近两年的平台活动后竟然总共只发现了不到150个来自推特、脸书和Instagram的美国水军账号。相比这些平台对亲中、亲俄账号的清洗力度,这顶多算是「罚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