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元和190000元,这之间有100倍的差距。生与死间,有时就仅源于一些无法克制住的气话。
一年多前,在陕西西安,那场房东“骂死”女大学生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事情起因是因租房退押金起纠纷,20岁西安女大学生程某和71岁房东任某寅发生了纠纷,受到辱骂的程某于2021年12月12日喝下农药自杀。
2023年5月8日,西安市新城区法院一审判决显示,房东任某寅被判赔偿女大学生程某的父母194643元。19万多元赔偿金额,包括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及精神损害抚慰金。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判决书公布后的六个月,任某寅参加了“德艺双馨·百强艺术家”诗词大赛,其创作参赛的首篇诗词是《思念》,题材竟然取自程某的悲剧。对此,程某的闺蜜小朱表示“很震撼”,“他(任某寅)怎么好意思活得这么坦然?”而任某寅称,他这样做是因为此事“对我也是个警告,告诫每个人都要坚强生活”。
“对我也是个警告”
笔者注意到,从对方转发的链接里确如知情人所言,这篇题为《思念》的诗词,作者署名任某寅。任某寅自己也承认,参赛文章确系其创作的诗词,他还欢迎媒体“投票支持”。
在《思念》中,他这样写道——“腊月的天如此冰寒,疫情的可怕只能待在房间。默默地回想发生的一切,真像是那女孩还活在人间?谩骂声和咒语扑面而来。真想愤笔对骂几句,这怎无奈是伤口上撒盐!心痛得像刀割一般,委屈的不知该咋办?
“一看就知道你写的是程某吧?”面对媒体提问,任某寅说:“谢谢,对我也是个警告,告诫每个人都要坚强生活。”
除了这篇诗词,这次参赛文章中,任某寅还写了篇题为《感言》的诗词,内容主要是回忆他和妻子由苦而甜的幸福日常,比如“暗下决心立誓言,互敬互爱永不嫌”“糟糠之妻永不忘,幸福生活到百年”……
有媒体注意到,这次大赛由北京墨海书画院主办,协办单位是墨客文雅文化传媒,赞助单位为云南省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比赛设有状元奖1名,榜眼奖1名,一等奖3名,二等奖5名,三等奖10名,优秀奖50名。截至目前,一共有533名作者的作品参赛,任某寅的作品获得的票数为30票,排名139名。
有记者就参赛要求等多次拨打组委会王老师的电话,但截至记者发稿,对方没有接听记者电话。但大赛官网披露的内容看,主要要求“内容积极健康向上,谢绝平庸,不得含有涉及暴力、庸俗、色情、宗教禁忌、法律禁止的内容”外,无其他特别要求。
作为一审被判决担责的案件相关人员,用受害者的经历写诗参赛,反复强调自己的心痛委屈,这样的内容实在很难说是积极健康向上的,对于赛事和其他参赛者也是一种不尊重。大赛主办方应该履行组织管理之责,及时清理不合适的作品,避免产生不良的社会影响,同时也守护人心的良善。
“你这XX,我真恶心你。”
事实上,这一案件曾经引发全网热议。
2021年6月,程某在西安市新城区租住了联志花苑小区房东任某的房子,是一座两室的单元房。
据北青网报道,程某父亲提供了一份房屋租赁合同:2021年6月11日,小程租赁了位于西安联志花苑小区一套二居室中的一间,租期一年,租金每月1900元,每半年付一次,押金3000元。房租分两次支付 (11400元/半年)。
10月底,程某因与男友分手退租,任某寅在扣除其水电费、中介费、房屋差价费后,还不愿退剩下1个月房租,双方就此产生纠纷。
程某认为,押金3000元,水电费500元左右,还有退一个月房租1900元,加起来房东应退她4400元。任庚寅认为,只能退还2000元左右。同时说,必须找到中介后才能退这些钱。
协商无果,程某请人写好了起诉状。11月12日,任某寅主动给程某发微信称:“你刚开始走上社会什么都不懂,叔叔在等你上(起)诉。”
在程父母提供的微信截图中,双方互有争吵,任某还带有辱骂性的语言。最终,小程喝下购买的农药,并给室友和报警短信发送了信息。
德在哪里,艺在何处
客观来说,程某在如此青春美好的年华,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与多种因素和多方形成的压力相关,但是房东无理扣钱在先,反复辱骂刺激在后,对一个20岁的、初入社会的女孩如此刻薄冷漠,苦苦相逼,显得道德素质极其低下,缺乏最基本的同情心和同理心。
在很多人看来,房东任某寅虽然没有直接杀死女孩,但是女孩的死,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法院一审判决也很清楚地说明,在程某反复提醒不要刺激她后,房东不但没有平和理性地沟通,还在明知其分手情况下出言侮辱,有一定过错,所以判房东赔偿。这一判决不仅合乎法律的明文规定,而且也尊重了人民群众朴素的公平正义观。
即便在已经有了判决的情况下,任某寅不但拒绝向女孩及家属道歉,而且不服判决,提起上诉,声称:“女孩不是因我骂她才死的,而是她本身就有病——双相情感障碍。”虽说,起诉是房东作为公民的正当权利,但在恶言相向之后的大谈正义公平,必然遭到舆论的质疑与谴责。
更为讽刺的是,房东竟然将这一悲惨事件,写成毫无艺术美感的所谓诗歌,参加“德艺双馨·百强艺术家”诗词大赛,试问,这样的诗歌,德在哪里,艺在何处。
表面上看,任某寅要写什么诗、参加什么比赛,是他个人的自由。但是,公开发布并征集投票的参赛作品,除了不超出法律框架外,还应当符合社会最低限度的道德标准,顺应社会的公序良俗。反观任某寅所写的诗歌内容,但凡对该案件有所了解的人,必然知晓程某的经历,这篇诗歌的一字一句,无疑是在向程某家人伤口上撒盐,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虽然任某寅辩称,写诗歌,源于这件事对他也是个警告,告诫每个人都要坚强生活。但他是否想过,去世的女大学生已经无法继续生活了呢?而且,房东明明拒不道歉,态度强硬,面对判决仍在上诉过程中,又何来自我警醒和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