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亚信息技术中心——海得拉巴工作的版主，谈及了在审查色情和暴力内容时，甚至有拐卖儿童的内容，他们面临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
从事这个工作后，他们普遍情绪低潮、内心压抑、难以入眠。
01
谋杀、自杀、恋童癖……
来自哥伦比亚的28岁学生路易斯（Luis），通宵达旦地审核TikTok视频。白天他想要补觉，但视频画面不时浮现，难以入眠。
路易斯经常审核的视频包括：“谋杀、自杀、恋童癖、色情内容、意外事故、同类相食。”
一段儿童性侵犯的视频，让前TikTok版主卡洛斯做了噩梦。视频里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她背对着跳舞，离镜头那么近。”他说。
卡洛斯心神不宁，因他自己就是个父亲。暂停视频，他去外面抽了根烟，几分钟后又回到审核队伍。
另一位版主瑞希（Rishi），23岁，专门负责欧盟内容，他说：“关于是否需要禁止变态杀人和假装吃动物尸体的视频，我和主管意见相左。”
确实，这类视频很少出现，但为什么要在客户平台上保留虐待视频呢？除非他们本就想通过此举增加收入。
手机APP，尤其是直播APP需要严格监管。当我们审核内容保护用户心理健康时，我们的心理健康又有谁在意呢？
审核员阿卡什说：“每一次开工，就像进入了刑讯室。”
02
作秀的“心理援助“
Teleperformance制作的精美宣传视频提到过公司的心理援助，伴随着隐隐忧郁的古典乐，背景音说到：“有人说他们是天使，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员。”
然而，几位版主表示，该公司的心理健康援助严重不足。
现任版主克劳迪娅（Claudia）告诉新闻调查局，连续观看人类吃活体动物视频后，她害怕到难以平静。这些避无可避的“热门视频”，导致她的恐惧症爆发。她说：“我会遮住屏幕，等10秒钟再看。”
克劳迪娅通过 Teleperformance 计划申请心理援助，但必须得到主管批准，两个月内，她没有接受到任何心理援助。最后，当公司的心理援助人员总算联系她时，对方表示无法帮助她，让她自行就医。
研究表示，内容审核工作很容易带来精神伤害。这些版主们列举了工作所带来的伤害，包括抑郁、焦虑、孤独、颤抖和失眠。
现年22岁的哈伦，是同意匿名接受卫报访问的八位版主之一。虽然他们表示，公司鼓励压力较大的员工寻求心理援助，但只有一位版主觉得心理援助有用。
健康援助只是一种形式主义，是法律规定这些国际企业需要履行的一项法律条款。哈伦说："当我们看完一段敏感视频，被负面情绪击溃，公司仅仅只是把我们调到不那么敏感的审核队伍中，直到我们缓过来。”
03
绩效考核
这些版主描述，审核系统有严格的绩效考核。如果没有看完巨量的视频，或是休息后迟到，员工扣除高达四分之一薪水的月度奖金。
这些奖金很容易失去。现任 TikTok 版主（阿尔瓦罗） Álvaro 的每日工作目标是看完 900 个视频，每个视频看 15 秒。从早上 6 点工作到下午 3 点，中间休息2个小时，每月基本工资为 120 万哥伦比亚比索（人民币2227元），仅略高于哥伦比亚最低工资。
阿尔瓦罗说，完成公司的生产力、计时和准确性目标，他会获得300,000 比索（人民币557），但他的收入一般都在基本工资线120万比索（人民币2227元）附近。
一个细小的失误就足矣。他曾经收到一份称为“行动表”处分通知，原因是他在一个班次中仅观看了700个视频，这被认为是“逃避工作”。他说，一旦工人收到行动表，就无法获得当月奖金。
阿尔瓦罗担心纪律处分会影响推荐信，阻碍工作发展。“如果我把这份工作写在简历上，公司会反馈我逃避工作，没有达到指标，是个糟糕的员工。”
他补充道：“我们就像电脑一样，标记违反条例。其他什么都不用说，最好不要上床睡觉，不要去洗手间，不要煮咖啡，什么都不要做。”
与新闻调查局交谈的其他版主每天的视频目标是900-1000 个，而另一位处理一分钟以上的较长视频的版主，目标是每班 200-250 个。
有些人说他们通常会收到奖金，但其他人说他们只收到过一段时间，一位版主说他完全不可能获得奖金了。另外有两人表示，尽管完成了工作目标或是业绩表现最好，不公平的是，他们还是没得到奖金。
04
人工智能VS人类
尽管ChatGPT的母公司OpenAI表示，人工智能可能提高内容审核效率，但数千名社交媒体平台的人类审核员，将依然是内容审核主力。
内容审核人工智能公司 L1ght 的首席营销官（罗伊-卡西）Roi Carthy 说：“审核敏感内容，人脑是最有效的。人工智能可能无法识别新的敏感内容，但人类不会有这个问题。”
“从成本来看，内容审核AI成本远高于每小时1.80美元（人民币13元）。”这是全球南方国家内容审核员的平均工资。卡西说：“如果只关注成本，任何内容审核人工智能公司都无法与之抗衡。”
非营利性信息技术和社会正义组织狐狸草（Foxglove）的负责人玛莎-达克（Martha Dark）说，版主需要得到更好的保护，以免遭受 "改变人生的创伤"。
“内容审核员冒着巨大的风险保护我们，他们每天都在与暴力和虐童的信息洪流作斗争。没有他们就没有社交媒体。”她说。
达克补充道，人工智能“现在不能，而且很可能永远也不能”有效地调节内容。“唯一真正的解决方案是好好培养已经在做这项工作的内容版主。"
但目前而言，审核员们将继续艰苦奋斗，清除互联网上噩梦般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