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重点关注各产业总产值,这是一头“奇怪的野兽”。首先,总产值的数额要比GDP大很多。美国去年的GDP大约为25.5万亿美元,而总产值大约是46万亿美元(两个数据都未经通货膨胀折算)。
总产值的数额之所以大于GDP,源于前者刻意包括了重复统计。GDP是在美国生产并由最终用户(比如消费者)购买的商品与服务的市场价值。总产值则是GDP与GDP的所有中间投入(比如能源、原材料、半成品与外购服务)之和。它是公司销售额的总和,并没有减去销售成本。
2023年第一季度,美国实际GDP按年率计算增长2%,其中各产业带动的变化 图自: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
换句话说,总产值包括了在GDP公式中被扣除的企业对企业(B2B)贸易。
举例来说,一家生产皮划艇的公司决定从另一家公司购买配件,而不是自己生产。这不会影响GDP,因为商品与服务的净产出没有增加。但这会增加总产出,因为出现了新的企业对企业采购。
可想而知,总产出对经济发展具有先行指标的意义。当经济扩张时,那些急于满足更强劲需求的公司,可能会向其他公司寻求帮助,提高他们之间的交易量(以及总产出),这甚至比拉动GDP数字增长的速度更快。反过来,当企业预计未来将有麻烦时,他们可能会缩减开支,选择自主完成更多的工作,从而减少B2B交易量,导致总产出缩水。这对GDP没有影响,因为同样的工作还是有人去完成,只是换了个人。
靠总产出预测经济形势的能力很难量化,美国从2005年才开始统计每季度的总产出数据。经过通货膨胀调整后的总产出值在2007年的同一个季度与GDP值达到峰值,此后美国陷入了自2007年持续至2009年的严重经济衰退。2019年,美国总产出早于GDP达到峰值,但意义不大,因为2020年的经济衰退由新冠疫情大流行造成,没有人能够提前预知。
在加州橙郡查普曼大学经济学家马克·斯库森(Mark Skousen)的呼吁下,我才开始研究总产出值。斯库森为这个概念专门建立了一个网站,且很喜欢引用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芬恩·基德兰德(Finn Kydland)的话,建议经济学界的其他人“认真思考”斯库森的非常规统计方式。斯库森还向我推荐了经济研究公司HCWE&Co.总裁兼研究部门主管大卫·兰森(David Ranson)的研究成果。兰森去年曾撰文指出,GDP中间投入的涨跌趋势往往会略微早于GDP数值本身的变化。
斯库森推出了他个人版本的总产出计算公式,包含更多刻意的重复统计,故而比政府公布的数据还要高。它纳入了批发商与零售商的总销售额,而不是像美国政府的统计一样,扣除掉其中的销售成本。根据斯库森的统计,按年率计算,美国2023年第一季度总产出超过58万亿美元。
斯库森在7月29日公布了他对美国第一季度总产出的分析,以及美国政府对GDP预测数据的修订。他说,“商业支出举步维艰”,“经济衰退依然近在眼前”。
我赞同斯库森的观点,即经济衰退可能即将到来。但我无法完全相信总产出作为经济评估指标的价值。
斯库森提到,2006年,哈佛大学的戴尔·乔根森(Dale Jorgenson)、时任美国经济分析局局长的史蒂文·兰德菲尔德(Steven Landefeld)与耶鲁大学的威廉·诺德豪斯(William Nordhaus)三位著名经济学家在《美国国民经济账户的新架构》一书中对总产出进行了阐述。他们写道:“总产出是衡量生产部门的天然标准,而净产出则是衡量福利的适当标准。在一个完整的账户体系中,两者都是必需的。”
我向兰德菲尔德和诺德豪斯询问他们对总产出的最新看法(乔根森已于去年过世),他们的态度比较冷淡。诺德豪斯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总产出和其他组成部分“有助于建立一套完整的账目体系。但我不认为总产出应该取代GDP等附加值概念,作为国民经济账户的核心衡量标准”。
已经退休的兰德菲尔德在一次电话采访中表示,他认为总产出在具体产业层面的衡量价值,相比对整个经济的衡量作用更大。即便如此,他还是说:“从概念上来讲,我认为各产业增加值应该是首选的衡量标准。”
然而,我还是要承认斯库森为提高公众对一个相当模糊的数据点的认识所做的努力。他喜欢引用1829年逝世的英国化学家汉弗莱·戴维(Humphry Davy)的一句话:“没有什么比新工具的运用更能推动知识进步。”
(原文于8月7日发布在《纽约时报》评论版面,原标题:“GDP的表亲能告诉我们美国经济的哪些事?”What G.D.P.’s Cousin Can Tell Us About the Econo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