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俄罗斯官方媒体发布的普京6月26日发表全国讲话的照片。 Gavriil Grigorov/Sputnik, via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雇佣兵大亨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在6月发动兵变后，俄罗斯总统普京似乎让他毫发无损地逃脱了，世界各地的批评人士纷纷指出这位俄罗斯领导人在战时明显表现出了软弱。一些人甚至说，这场短暂的叛乱预示着后普京时代的开始。两个月后，一架私人飞机神秘坠毁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之间的一片空地上，据推测普里戈任就在机上，已经死亡。普京安坐克里姆林宫，公开悼念普里戈任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天才，一生中犯了许多错误。剩下的瓦格纳集团领导层不是已经死去就是保持沉默。
美国和其他西方官员表示，他们的主要看法是，飞机因爆炸坠毁，几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说，他们认为是普京下令将飞机摧毁。
在普京治下的俄罗斯，对领导人生死攸关的威胁不会被原谅，也不会被忘记，因此，人们的命运可以迅速改变。二十多年来，对这位俄罗斯领导人构成威胁的人经常被流放、监禁或死亡，他们的权力被迅速剥夺。
这种模式从这位俄罗斯领导人的统治初期就已经开始，当时对普京的崛起起到很大作用的寡头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与普京发生冲突并出逃，多年来一直被视为公敌，2013年他在英国不明不白地死去。另一位不服从命令的寡头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监狱里度过了十多年。
被视为叛徒的前俄罗斯安全部门成员命运最为悲惨。前间谍亚历山大·利特维年科曾公开指责普京像管理犯罪集团一样管理俄罗斯，2006年，他被一种罕见的放射性同位素毒死。谢尔盖·斯克里帕尔曾是情报官员，是英国的双面间谍，普京讥讽他是“人渣”和“叛徒”，2018年，他侥幸逃过了一场致命神经毒剂暗杀行动。
对普京构成政治威胁的人也深受其害。2015年，反对派活动人士鲍里斯·涅姆佐夫在克里姆林宫附近的一座桥上被枪杀。亲民主活动人士阿列克谢·纳瓦尔尼如今仍在俄罗斯的监狱中，2020年，他中了一种和斯克里帕尔一案类似的神经毒剂，侥幸活了下来。
尽管普里戈任的遗体尚未得到正式确认，但普京表示，调查人员已经向他汇报了情况，“初步数据”显示，失事飞机上有瓦格纳集团的成员。
6月24日，叶夫根尼·V·普里戈任结束兵变后离开位于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的南部军区总部，支持者聚集在他周围。 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
不管发生了什么，从普京6月24日发表讲话指责普里戈任“背叛”的那一刻起，有关普里戈任命运的疑问就一直尾随着他。
对于一个克格勃出身、曾称背叛不可饶恕的专制领导人来说，选择这样的词，含义是明确无误的。
周四，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高级研究员亚历山大·鲍诺夫写道，在这样一个体制下，当领导人说出“叛徒”这个词时，必然会带来后果。
“否则，一个建立在非正式的、观念性的原则和实践而非制度之上的体系，就有可能变得难以管理，”鲍诺夫说。“没有对普里戈任的明确惩罚，”以及他似乎在俄罗斯境内自由活动的事实，“越来越多地被解读为这个体系的无助和软弱。”
普里戈任说，瓦格纳兵变的目的是推翻莫斯科的军事领导层，而不是推翻总统。这是普京23年统治期间遭遇的最大威胁之一。
“这是在我们的国家和人民背后捅刀，”普京当时说，并指出“膨胀的野心和个人利益”导致了“叛国”。
普京拒绝说出这位大亨的名字，这是他对待被他视为敌者的惯常做法。这位俄罗斯领导人发誓要做出严厉惩罚。
6月24日，瓦格纳雇佣兵团的车辆沿着沃罗涅日附近的M-4高速公路行驶，从俄罗斯南部前往莫斯科。 Reuters
因此，几小时后，当克里姆林宫宣布一项结束兵变的协议时，人们都感到困惑，根据协议，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雇佣军将逃脱惩罚，普里戈任将前往白俄罗斯，而不会受到起诉。
一些克里姆林宫问题专家推测，普里戈任之所以能够逃脱，是因为他对克里姆林宫太有用了，无论是非洲，或甚至可能再次回到乌克兰——在那里，他的军队夺取了巴赫穆特市的控制权，为俄罗斯打了一场罕见的胜仗。其他人则说，他的战士武装火力过重，构成的直接威胁太大，无法当场消灭。
尽管如此，一些人预测到了一个当时还未到来的结局。
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第二天表示，“我认为我们还没有看到最终的结果。”拜登总统在下个月被问及普里戈任时说：“如果我是他，我吃东西时会小心。”
尽管他的军队停了下来，但普里戈任针对俄罗斯军事领导层的长篇大论已是覆水难收。他攻击俄罗斯精英腐败无能，称他们发动了一场管理不善的战争，几乎不关心普通士兵的生命，他的这些猛烈抨击有可能引起俄罗斯公众的关注。
两个月来，普里戈任就像一个影子。他在俄罗斯各地偷偷摸摸地活动。他不再发表公开声明。他去年从暗处现身，现在又回到了暗处。
而普京一直在公开削弱这位雇佣军首领的形象。
6月24日，圣彼得堡郊区一块写着“加入瓦格纳”的广告牌被换下。 Associated Press
俄罗斯总统强调瓦格纳是由俄罗斯资助的。俄罗斯国防部宣布已收缴这家私人军事机构的庞大武器库。俄罗斯当局着手瓦解这位大亨的商业帝国。
据《生意人报》对普京的采访报道称，兵变五天后，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瓦格纳最高领导层，询问指挥官们是否准备好在另一位领导人的领导下作战。普京声称，他看到许多人点头表示同意，但普里戈任拒绝了，他坐在这些战士前面，看不到他们的脸。
普京告诉该报，从法律上讲，瓦格纳根本不存在，并指出俄罗斯法律不允许私营军事公司存在。
7月下旬，俄罗斯-非洲峰会正在圣彼得堡举行，普里戈任突然出现。这再次反驳了他将退休并流亡白俄罗斯的说法，并引发了人们的猜测，即他可能至少作为克里姆林宫在非洲的核心人物保留了影响力。
这位雇佣军大亨试图在本周早些时候发布的一段视频中传达这一想法，这是他自兵变以来的第一个视频。
他身着军装，称当地温度高达50摄氏度，他说瓦格纳的战士正在进行搜索和侦察活动，“让俄罗斯在各大洲变得更强大，让非洲更加自由。”
第二天，一架乘客名单上有普里戈任的私人飞机在从莫斯科飞往圣彼得堡途中坠毁于特维尔地区的一片田野。
俄罗斯调查委员会周三发布的一张照片显示，救援人员在特维尔地区库任基诺村附近的飞机失事现场。 Russian Investigative Committee, via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自坠机事件发生以来，与瓦格纳关联的Telegram频道一直承诺该组织的其余领导人将发表声明，看起来该组织还在坠机事件中失去了其创始指挥官德米特里·V·乌特金。截至周四深夜，尚未有任何声明。
普里戈任在其短暂兵变中针对的俄罗斯军事领导人——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和总参谋长瓦列里·V·格拉西莫夫——仍然在任。普京经常赞扬俄罗斯武装部队阻止了乌克兰的反攻。
普京在周四的讲话中强调了瓦格纳战士对俄罗斯的乌克兰战争做出的贡献，这是在试图向其成员及其支持者讲话，瓦格纳的许多成员在战斗中遭受惨重损失后感到被利用和抛弃。
普京还对飞机上乘客的家属表示“诚挚的慰问”，并表示将进行调查，查明事件真相。
“将展开全面完整的调查，”普京说。“毫无疑问。”
周四，圣彼得堡一处临时的普里戈任纪念地。 Anastasia Barashkova/Reuters
罗斯总统普京24日向发生在特维尔州的飞机失事中遇难者的家属表示慰问，同时强调将予以彻查。
23日晚间，一架从莫斯科飞往圣彼得堡的私人飞机在特维尔州坠毁。现有信息显示，机上所载10人全部遇难，其中包括3名机组人员。俄联邦航空运输署公布了失事飞机所载全部机组人员和乘客姓名信息，其中包括俄私营军事实体瓦格纳组织创始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
失事飞机残骸 图源：路透社
据路透社报道，普京24日在克里姆林宫会见顿涅茨克地区代理领导人普希林时，向23日发生在特维尔州的飞机失事中遇难者的家属表示诚挚慰问。普京称此为“一场悲剧”。
普京表示，他24日早上听取了俄联邦侦查委员会负责人的汇报，该部门已对飞机失事展开初步调查。目前正在进行技术和基因鉴定，这需要一些时间。他同时强调，相关调查将全面展开并一查到底。
视频截图
谈到普里戈任时，普京评价说，“他是一个命运复杂的人，一生犯过严重错误，也取得了他想要的结果，也在我请他在最近几个月里为共同的事业做些事时，取得了成绩”。
普京补充称：“据我所知，他星期三（23日，事发当天）刚从非洲回来。他在这里（莫斯科）会见了一些官员。”
他表示，原始资料显示，空难中还有瓦格纳的其他人员，他们在打击乌克兰政权方面的贡献不会被遗忘。
对于普京这一“打破沉默（break the silence）”的表态，路透社评论称，“普京的态度表明他对瓦格纳的雇佣军老板（普里戈任）怀有明显复杂的感情，这是迄今为止对普里戈任命运最明确的评论。在他发表讲话之前，唯一的官方声明来自俄航空当局，称普里戈任就在被击落的飞机上。”
此外，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当天对媒体表示，对飞机失事的调查应以事实为依据，而非以西方媒体言论为导向。
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在社交媒体上的一条消息中对普里戈任的“钢铁性格”表示敬意，并向其家人和朋友表示哀悼。
卡德罗夫说，“毫无疑问，他为维护新世界秩序（NWO）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这一功绩是无法抹杀的。他的去世是全国的巨大损失。”卡德罗夫还补充道，“最近他要么没有看到，要么不想看到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全貌。”
今年8月，普利戈任在非洲时拍摄的照片。图源：路透社
"事故原因仍然成谜"
截至发稿，俄罗斯调查人员尚未透露造成普里戈任所乘飞机失事的可能原因，
他们也没有正式确认在飞机残骸中发现的10具尸体的身份信息。
据与瓦格纳相关的社交媒体频道“灰色地带”报道，周三早些时候，另一架与瓦格纳集团有关的飞机也从莫斯科出发，似乎遵循着与失事飞机相同的路线，并顺利抵达。
路透社报道称，FlightRadar24的一份报告显示，这架飞机在30秒内经历了一系列每次数千英尺的上升和下降，最终发生灾难性的坠落。
图源：路透社
CNN根据事故残骸现场的卫星图像分析称，普里戈任乘坐的莱格赛600公务机残骸主体大多距离很近，而飞机尾部却距离这些残骸很远，这可能表明飞机在空中开始解体。
卫星图像 图源：CNN
路透社援引白宫官员的话说，美国政府正在研究有关飞机坠落原因的多种理论，其中包括地对空导弹。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也表示，有美国官员向其透露，最有可能的原因似乎是飞机上发生爆炸，但爆炸的原因尚不清楚。
另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情报部门对普里戈任之死的初步评估表明，飞机上有炸弹爆炸，或其他形式的破坏导致了飞机坠毁，但美国官员强调这些评估并不完整。
不过，与瓦格纳相关的社交媒体频道提出的另一种猜想认为，这架飞机是被俄罗斯防空部队击落的。这尚未得到证实。
五角大楼发言人莱德（Pat Ryder）24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反驳了这一猜想。他表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失事飞机是由地对空导弹击落。莱德还表示，虽然他们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坠机，但根据多种因素评估，五角大楼认为普里戈任很可能是被蓄意杀害的。
普里戈任的支持者自发进行悼念。图源：路透社
拉夫罗夫谈坠机事件：别听西方媒体的
据俄罗斯《导报》网站8月24日报道，俄总统普京在特维尔州坠机事故第二天对瓦格纳集团创始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及其亲信在飞机失事中死亡表示哀悼。
普京表示，俄侦查委员会主席亚历山大·巴斯特雷金向他报告说，已就此事件展开初步调查。
报道称，俄总统在会见“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代理首脑丹尼斯·普希林期间谈及此事。普希林首先提起这一话题，并猜测普里戈任的飞机失事是由于“乌克兰的干预”。他向普京表示：“我们清楚是哪些对手干的，也很清楚他们会不择手段。”
另据俄罗斯《议会报》网站8月24日报道，俄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在接受《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普京》节目采访时表示，不要一味听信西方媒体关于特维尔州空难的报道，而是要相信事实。
拉夫罗夫说：“我们已迅速立案，调查工作随即展开。我建议以事实为导向，而非西方媒体的言论。”
车臣领导人：我曾请求普里戈任放弃个人野心
瓦格纳领导人普里戈任日前在坠机事故中身亡，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8月25日在社交媒体Telegram上发文哀悼。
卡德罗夫说：“我们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经常与普里戈任一起，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他总是乐于助人，而且是发自内心地帮助你。”
他还说，普里戈任在俄乌战场上作出了巨大贡献，功劳是不容抹杀的，他的去世是整个国家的巨大损失。“我向普里戈任的家人和朋友表示诚挚的哀悼。”
卡德罗夫也指出：“但最近，他要么没有看到，要么不想看到国家正在发生的一切。我请求他放弃个人野心，专注于国家大事。其他一切都可以稍后再处理。但他就是这样，性格刚毅，一心想在此时此地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8月23日，一架由俄首都莫斯科飞往圣彼得堡的私人飞机在俄西部特维尔州坠毁。机上共有10人，全部遇难。俄罗斯联邦航空运输署23日晚发布消息说，普里戈任在当天发生的坠机事故中遇难。
6月份，俄罗斯曾发生瓦格纳叛乱事件，矛头指向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等人。俄罗斯总统普京当时将这起事件定性为“叛国”。后来，在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斡旋下，这起叛乱事件才平息下来，瓦格纳部队也逐步迁入白俄罗斯。
普京8月24日就普里戈任去世表态说，“他是一个命运复杂的人，一生犯过严重错误，也取得了他想要的结果，也在我请他在最近几个月里为共同的事业做些事时取得了成绩”。
他表示，原始资料显示，空难中还有瓦格纳的其他人员，他们在打击乌克兰政权方面的贡献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