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在“闹事”?




我们搞了一个旅行群

加群方式在文末,不要错过

法国又一次因为暴乱成为世界媒体的焦点了。

包括英国,德国,比利时,美国和中国在内的法国主要游客输入国都不断地提醒其国民谨慎出行,避免前往法国旅行。

事情有多严重呢?

截至目前,3164人被逮捕,5000辆汽车被焚烧,还有上千处的银行、商店遭到破坏,抢劫。邮局,电影院,居民楼,市政厅,马赛的图书馆等1000栋建筑物遭到损坏或整个烧成灰烬。

事件于6月27日发生在楠泰尔(Nanterre),巴黎西部郊区。事发当晚,巴黎其他郊区就面临骚乱。

6天内,冲突,袭警和打砸抢烧火速蔓延到马赛,里昂,波尔多,尼斯等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多辆公交电车被焚烧。



法国街头被焚烧的汽车

图:壹图网

肇事者的脚步行到一处,火焰,爆炸,劫掠就将一处化成灾难之地。政府除了要调动警察应对施暴的人,还得准备人力财力修补骚乱过后千疮百孔的城市。巴黎大区预计动用2千万欧元用以修复损毁的公共交通系统和公共建筑。要知道,一辆电车会花掉政府5百万欧元。

为了避免居民安全收到威胁,以及更大的经济损失,许多城市实行宵禁,取消入夜后的公共交通。众多活动和节日也被紧急取消。

可怕的是,不仅大城市,一些小城镇也难逃肇事者的攻击。在L'Haÿ-les-Roses,不法分子在半夜让一辆点燃的汽车冲进该小镇镇长的私宅,镇长妻子和两名小孩在逃生途中受伤住院。



事发报道

图:bbc

滋事者一边破坏公共和私人财物,袭击小城镇的镇长,一边以烟花鞭炮,玻璃作为武器,直接与警察正面冲突。6天以来,250个警察局或宪兵队营被攻击,700名警方人员受伤。

这样的暴力,这样的对抗,对我们来说,大概有些难以理解。

警察和人民,永远敌对的两方



“警察暴力(violence policière),警察种族歧视”,事发后,法国各界对警方的控诉此起彼伏。追究执法的警察有没有错是法院的责任。作为局外人,我们能思考的,是法国警民矛盾升级,到如今难以调和的原因。

泰晤士报直接称“法国警察和群众的对抗从来没消停过”。法国众多社会学家也指出过此问题。这也算是法国社会好几十年的诟病了

法国的警察被指责在执法工程中针对个别肤色人群和少数族群,滥用警察权力和武器。

一些批评的声音称他们在道路抽查,毒品检查和常规巡视时,没有礼貌(警察直接用“你tu”称呼被查青年,而他们理应用“您vous ”),还总是倾向于用暴力的手段搜查和逮捕贫困地区的少数族裔。

法国的平民街区,或者说贫民街区的年轻人,常是重点抽查的对象。



对峙中的青年与警察

图:LA PROVENCE/MAXPPP

除了对警察歧视性执法的质疑,还有舆论对警方维护秩序策略的批评。

一些社会组织和社会学家觉得法警执法手段缺乏人情味。比如,社会学研究者Sebastian Roché表示,法国的警察信奉铁手腕。他们板着黑脸,拒不沟通,不听解释,只强迫被捕者服从于自己。这样的手段被称为强硬的直接干涉(interventionniste)。

学术和新闻界认为这种策略只会激化矛盾。警察在施威过程中遇到挫折时,理智向怒火让步,冲突和权力滥用便容易被激发。德国的警察则被认为更倾向于沟通和聆听,并且配合其他冲突发生前的预防措施。

冲突的加剧和频繁化使警察更加疲惫和情绪化。因此,法国警察很难得到民众的信任和理解。在游行时,维护秩序的警察可能被恶语相向。

犯罪分子甚至对他们进行言语侮辱加之肢体伤害。他们的工作氛围因此恶化,越来越多的警察埋怨群众不懂他们的工作有多难。

法国参议院在2022年发表文章“警察自杀事件大量增多”。文章称警察受创伤后的压力不断累积,最后导致抑郁,极易引发自杀的想法。



同样被催泪瓦斯层层包围的警察们

图:壹图网

压抑的压力也可能在某时爆发,转化为无法浇灭的怒火,让警察在执法过程中失去理性的判断,造成惨剧。

如此造成恶性循环,警察和人民没有办法互相理解,警民关系极度紧张。

导致敌对关系的另一个社会历史因素不可忽视。从 1789 年大革命起到 1968年社会运动,法国经历了众多人民革命。

而这之后,大小无数的示威活动爆发过,包括 2018 年的黄马甲运动,2016针对24岁青年在宪兵队营窒息的大型游行,2023年的反退休改革游行。

不屑权威,反抗权威似乎已成了法国人骨子里的东西,而警察作为执法者,是权威的象征,自然也是首当其冲,成为每次示威行动时民众攻击的靶子了。



图:bbc

被抛弃的贫民区?



我们还可以注意到,此次煽动暴力事件的人一半以上都是14到18岁的贫民街区青少年。



图:壹图网

在法国,是不能说贫民的,而应说平民(populaire)。他们大多居住在郊区修建租金极低的社会安置房。这类房屋多像一大个立方体或长方体,有 10 多层,没有任何设计和多余的居住条件考虑,仅为安置大量人口。移民当中的大多数收入低,便多住这样的廉居房里。

自从60,70年代移民增多以来,法国的贫困郊区已经接纳了包括北非国家,土耳其,埃及,东欧等众多少数族群的移民者。

这些地带离市中心较远,又面临贫穷和不同族群的冲突等社会问题,不法分子们便在这里变得猖狂。黑帮,毒品贩子,盗窃团伙的身影逐日增多,暴力犯罪现象也越发严重。

警察在这里介入的机会确实更多。



郊区青年与安置房

图:Monsieur Bonheur

为了改善贫民区的居住条件,减少潜在社会问题,法国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便实施文化,和经济措施。

在2015年更是开始要求每个城市针对这些敏感街区执行特殊政策,因此贫民街区也被成为“优先街区quartier prioritaire”。

政府在社会补助,医疗救助,就业扶持,教育陪伴,文体活动上多管齐下:开设街区免费活动街区,免费医疗检查站,儿童学费,文具费,交通费补贴,家庭食品补助…

遗憾的是,这样全方位的政策并没有缓解法国社会融和的困境。

许多法国原殖民地的移民到法国后,对曾经的殖民者抱有强烈不满。贫困,犯罪的诱惑和种族隔阂导致移民青少年更加远离学业和工作。

他们苦怨,憎恨,不甘的积压间接导致抵触的情绪,甚至挑衅的行为。贫民区没有被政府抛弃,但那里的情况似乎还没有根本上的改变。



图:bbc

有些情况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巴黎和里昂一些参与暴乱的青少年将火把扔向他们自己居住的街区。

巴黎圣德尼(Saint Denis)的一处给贫民街区妇女做免费医疗检测的公交车被焚烧;里昂重点优先街维勒班(Villeurbanne)区的一栋社会安置楼房也遭遇火灾。

一个法国,多个阵营



纳赫尔死后,法国人里火速出现了两派:一派声讨警察,一派支持警察。有人为纳赫尔神张正义而游行,还有人为开枪警察捐款。该众筹已经成功汇集了1百万欧元。(约等于6.4百万人民币)。

仔细一想,这两种声音体现了法国人民正在被分为无数阵营的趋势。

代表极端左派的梅朗雄在事发后没有呼吁冷静,反而讨要“正义”,还在采访中称“警察应该对如今局面负责”。一番话点燃了无数支持者的怒火。左派政治家呼吁立法限制警察权力。

而这样的事件也可能强化极端右翼的影响力。泽穆尔则称这是一次“种族战争”。在移民问题、治安问题恶化,经济增长迟缓和社会福利缩减的背景下,极右已经收买了不少人心。此事件让法国下层民众利益和安全受到威胁,引发出众多围绕种族冲突的声讨。

种族冲突确实成了政党拉选票的手段,但并不能说这是它们虚构的。



手持焰火的滋事者

图:壹图网

一种日常生活里的隐形的社群隔阂在法国悄悄滋长。在法国大城市呆过的人可能会注意到,某些公共区域成了某个社群的专用聚集地。比如说南特市中心的广场,俨然成了一些少数族裔争斗和毒品交易的公开地区。

某些活动也看不到多种族混合的迹象。比如说法国的文化性活动,如电影节,艺术节,剧院,白人以外的身影在这些场合是很少见的。

这样的隔阂是自发的,却是一次次得不到解决的种族矛盾导致的。 法国政府一直强调社会多样性,追求同一区域内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人群的共存。可是事实却与愿违,不同族群的小团体趋势越加明显。



一件青少年被警察枪毙的案件,火速引发对立局面,导致多起城市暴动,威胁到人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警察和群众对彼此的不满加剧。紧张的局面再被加点种族歧视,种族冲突的佐料,法国社会将变成什么样?

众多政要和警方人员认为需要在贫民街区施展更具体,更有力的政策,具体措施却不得而知。




法国20年来最严重的骚乱,背后是道“无解题”

根源在于发展疲软、政治极化背景下

族群矛盾的激化

一名17岁的非洲裔快递员在巴黎郊区开车时,遇到警方临时检查,因为没有配合停车,遭警察枪击身亡。当地时间6月27日发生的这场悲剧,引发了法国之后一周的全国性示威和骚乱。截至7月4日,动荡局势已导致2000多辆汽车被烧毁,数百座公共建筑被毁,3000多人被捕,其规模和烈度被当地媒体视为“20年来最严重”。

除了规模,更值得关注的是骚乱的起因。自马克龙执政以来,法国从未远离大规模示威活动引发的骚乱。但是,2018年到2019年的“黄马甲”运动,以及今年早些时候有关养老金改革的全国性抗议,都与马克龙的激进改革措施相关。而这一次的动荡局势,更接近2020年美国非裔公民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骚乱:两者皆因警察对少数族裔的暴力执法引发,其根源则在于发展疲软、政治极化背景下族群矛盾的激化。



6月28日,法国南特,一名抗议者举着写有“警察杀人”的标语。图/视觉中国

本次法国骚乱事发的源头地区与骚乱最暴力的地区,都是巴黎市中心北方近郊著名的“动荡之区”。法国本来是非移民国家,其族群文化在欧洲主要国家中相对保守。上世纪60年代,生育率下降的法国开始大规模引入北非等前殖民地的廉价劳动力。巴黎郊区兴建的密集廉价住宅区,成为至少500万新移民的聚居区。独立的少数族裔文化在此扎根,和传统法国社会格格不入、相看两厌。

在经济和社会高速发展时,这种对立和矛盾还能保持在相对克制的状态。然而,每到经济不景气时,贫穷移民区高企的失业率就会导致犯罪率提升,法国相对严厉的执法传统又会进一步激化矛盾,最终上升为全国性的族群冲突。

有分析认为,这场骚乱对法国及欧洲局势会造成三个层面的影响。首先,这将加剧法国政治分裂。2022年总统选举,马克龙涉险过关,成为戴高乐之后仅有的三位能成功连任的法国总统之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法国政治趋于稳定。相反,极右翼候选人勒庞的得票仅次于马克龙,意味着她对极右翼阵营“去妖魔化”的改革已经成功。同样被视为“赢家”的,还有在首轮投票中带领极左翼阵营拿到超过21%得票的梅朗雄。而左右两翼的传统“主流政党”共和党与社会党,加起来仅获得6%的选票。

在法国政治严重极化的背景下,这次骚乱无疑是“火上浇油”:对少数族裔聚居区的公共投资,以及法国警察的执法传统,本就是极左翼和极右翼争夺选票、辩论最激烈的话题。英国《卫报》指出,骚乱过后,极左翼必然主张加大对郊区的投资,彻底改革警察执法系统;而极右翼则将借机削弱对少数族裔的帮扶投入,并强化“法律与秩序”。未来四年,身处中右翼的马克龙如何弥合左右分歧、找到“中间路线”,几乎是一道“无解题”。

弗洛伊德之死事件发生后,美国社会对少数族裔平权问题进行了一定的反思。现在,法国社会本应借此机会解决多年的族群矛盾顽疾。正如本地媒体评论指出的,“一部分法国人意识到另一部分法国人永远不会真正将他们视为法国人”,是骚乱发生的根本原因。受害者不配合检查的行为看似奇怪,但现实的问题是,北非移民被法国警察拦住的可能性是白人的 20 倍。只是目前对问题本质的反思,已经淹没在对“法律与秩序”“白人与黑人”问题的政治论争中。

此外,加剧的政治分裂还将阻碍马克龙的经济改革措施落地,影响复苏,最终也将加速社会分裂。从历史上看,法国大革命前夜,媒体人吉拉尔丹预言“只有饥饿会造成大革命”。后来,以面包短缺为主因的凡尔赛游行,成为大革命期间规模最大的群众运动,被视为“革命的决定性时刻”。

最后,本次骚乱已产生“溢出效应”。意大利内政部高官尼古拉即直言“法国的失败是对欧洲的警告”。极右翼的意大利新政府称,这警示意方必须进一步限制移民流动,意大利传统文化必须得到尊重。无论是促成欧洲新一轮右翼民粹主义浪潮,还是导致欧盟在移民政策上进一步分裂,这次骚乱都将对欧洲政治和社会的未来造成长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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