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乌得勒支市，当春季洄游的鱼儿被船闸挡住时，会有好心人点击虚拟的按钮，帮它们打开闸门，回到温暖的出生地。
这就是荷兰的“鱼门铃”。
为鱼开门，听上去有点像冷笑话，但生态学家马克·范赫克勒姆（Mark van Heukelum）说，这是他想到的最棒的主意。
多年来，马克一直为乌得勒支市的鱼类生态发愁。
乌得勒支市是荷兰第四大城市，数百年前，人们就在这里造出环城运河，抵御外敌，方便交通。
到现在，这座城市到处是运河和船闸，对人类来说没什么，但对鱼儿来说……
这分明是走不通路的迷宫啊！
每年春天，数万条鱼从费赫特河出发，经过乌得勒支市的运河，一路游到克罗姆河产卵。那里水位较浅，温度升得快，很适合小鱼孵化，茂密的水生植物也方便小鱼躲藏。
不同鱼对环境的需求不同，有的游得更远，比如雅罗鱼会从荷兰游到德国，鳗鱼更是横跨半个地球，去大西洋的萨加索海产卵。
无论去哪，它们都要经过乌得勒支市的运河，然后被结实的船闸挡住。
乌得勒支市的西面有一个叫威尔德船闸的闸口，大部分鱼会堵在这里。这条河有十几米宽，是鱼洄游的“交通要道”，因为春季闸口通常不开，鱼就只能迷茫地原地打转。
随着鱼越堵越多，苍鹭、鸬鹚、鸊鷉等水鸟会注意到，把这里当自助餐馆享用。
“鱼堵在这里，就像是把鱼放在桶里，抓它们太容易了。” 马克说，“还等不到产卵，这些鱼都会被吃掉。”
鸟吃鱼是自然的一环，但如果鱼的数量大幅下降，水生昆虫就会大肆滋长，导致河流的水质变差，生态系统崩坏。
马克不想看到那一幕，可他也没权利要求人们开闸。
直到有天，在一场用诗歌纪念本土海洋生物的活动上，马克遇到威尔德船闸的管理人。
“那天，我发现我和威尔德船闸经理坐在一起。我告诉他鱼类迁徙时会遇到很多阻碍，其中这个船闸就是很大的困难。我们刚刚好看到很多鱼在船闸处游动，我跟他讲，这个船闸应该在春天打开，让鱼通过。”
“经理对我说，他很乐意帮忙，但他需要知道何时会有鱼在船闸处等待。他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开着，闸还需要当桥用，而且站在地面上也看不清河里的鱼。”
马克不敢劳烦经理，想要自己建立一个全天监控的水下网络摄像头，看到有鱼就提醒对方开闸。
“但我一个人没办法24小时盯着屏幕啊。所以我觉得，可以让广大民众参与进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每天吃抽几分钟时间做这件事。”
2021年3月，春天到来，马克在威尔德船闸下安了一台摄像头，做了一个叫“鱼门铃”的网站。
（右边这个红色块就是虚拟按钮）
摄像头把河里的一切直播到网站上，如果有人看到鱼，点击右侧的按钮（也就是虚拟门铃），守闸人会收到提示。这时，他会打开直播自己看，如果觉得等候的鱼够多，会开启船闸让它们通过。
（守闸人接到消息后会开闸）
最开始，马克担心没人参与，挨家挨户问附近居民能不能帮忙。但仅仅几天后，“鱼门铃”网站以一种独特的幽默感传遍荷兰，甚至传到加拿大、德国、西班牙和亚洲地区。
两周之内，就有73.5万人访问网站，鱼门铃响了3.2万次。
之后两个月，一群热心志愿者天天守着直播，鱼门铃响了超过10万。
（鱼门铃网站拍下的图）
“我激动得从客厅里跳起来。” 马克回忆道，“我当然希望这个项目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我以为仅限乌得勒支市。在我反应过来前，它已经在全球火了。”
因为有太多人按门铃，守闸人决定等提示多到一定程度时再查看。
在高峰期，他改为每天两次定时开闸，早上一次，晚上一次。
堵鱼现象大大缓解了，直播视频也让专家更好地研究鱼和河流。
“我们发现鳗鱼和圆腹雅罗鱼多次出现在镜头前。鳗鱼是濒危鱼种，而圆腹雅罗鱼是一种真正的河鱼，这表明乌得勒支的运河确实与费赫特河、克罗姆赖恩河相连，是河流系统的一部分。”
“人们把运河视为历史古迹，视为船只通过的路，很少有人想到这是乌得勒支市最大的自然保护区。那里生活着很多鱼，也是很多河流的交汇地。”
进入夏季后，因为船闸自然开启的次数增加，鱼门铃关闭了。到2022年3月，它再次开启，今年亦是如此。
今年的鱼门铃网站特别火，独立访客数量达到100万，总访问量超过820万。
Tiktok上的网红、斯坦福红雀队的线卫桑德·凯克（Thunder Keck）向自己的80万粉丝推荐这个网站，更是让它在美国一举走红。
“你肯定觉得很困惑，鱼门铃，啥意思？肯定不是指给鱼用的门铃！” 凯克笑着说，“但字面意思是对的，它就是一个给鱼用的门铃。”
美国网民都被震撼了：
“朋友：你闲下来都玩什么呀？
我：……呃，我实际上是鱼的门卫，你听我解释……”
“我看了一个小时直播，终于可以在简历里写‘参与国际日常工作和野生动物管理项目’。”
“这是我见过的最荒唐，也最棒的事情之一，喜欢这个。”
看鱼门铃的直播成为一项娱乐，无论何时登录，都能看到数百人实时观看。有人建了脸书讨论组，分享彼此截的鱼图，有人记录直播带来的喜悦和惊喜感。
“看鱼门铃的直播，感觉像钓鱼。” 钓鱼爱好者丹·范罗金（Daan van Rooijen）说，“不过是以一种对动物更友好的方式。想象一下，当一条四英尺长的梭子鱼突然进入镜头，在你面前龇牙咧嘴，这多令人兴奋啊。”
（鱼门铃的脸书专页）
粉丝们在社交媒体上使用＃鱼门铃的tag，分享他们看到的一切。还有人交流经验，黄昏后能看到更多鱼，一入夜，鲈鱼、鲷鱼、陆克鱼、鲶鱼都冒出来，因为此时周围的鸟很少。
两个大学生担心未来公众兴趣消退，没人帮忙按门铃，于是开发了一款软件，能自动识别船闸处的鱼。
马克感谢他们的努力，不过他希望自动化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我很认可鱼门铃自动化的价值。但我认为，让人们凝聚起来做好事，是整件事中最美好的部分。”
“现在，我很期待春天再次到来，全球各地的人们兴奋地按响门铃。”
只好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就可以完成一个善举，
不光路过的鱼儿们会高兴，人类也会高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