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医疗组
作者 | 陈广晶编辑 | 陈伊凡头图 |视觉中国
空气污染又给人们敲响了关注健康的警钟。
根据中央气象台发布信息，4月14日18时，沙尘暴蓝色预警终于解除。不过沙尘天气并没有彻底结束，只是范围缩小、强度减弱，官方提醒，4月14日20时至15日20时，内蒙古西部、新疆南部、青海东部等地的部分地区仍有扬沙或浮尘天气。
此前，中国内蒙古、北京等部分地区的沙尘天气已经持续至少6天，且这一波是今年的第8次沙尘过程，是历年之最。
这一现象，又一次让人们意识到了环境污染对健康的威胁。
就在4月5日，英国学者的一项研究揭开了空气污染导致肺癌的机制。这也为肺癌等恶性疾病的预防与治疗打开了新的思路。
世界卫生组织（WHO）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死亡率最高的恶性肿瘤仍然是肺癌，其发病率也排到了前三之列，一年内就新增肺癌病例221万例，死亡180万例。在中国，最新的流行病调查结果中，肺癌也是发病率最高的恶性肿瘤，每年发病例数也有83万例之多。
空气污染在人们患知名疾病的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样的发现，对于肺癌的治疗 提供了什么样的新思路？
空气污染增加不吸烟者患癌风险
根据英国一家癌症研究机构研究人员查尔斯·斯旺顿（Charles Swanton）团队，在权威期刊Nature发表的《Lung aenocarcinoma promotion by air pollutants》一文，提出了一种新的模型用以解释污染物致癌的机制——通过“破坏”肺部环境，激活了原本就存在的携带致癌突变基因的细胞，导致肺癌发生的。
上述结果，是研究者对来自四个国家和地区的32957例肺癌患者的队列研究提出的，并已通过实验室研究验证。主要涉及两种肺癌中常见的基因突变：EGFR和KRAS。
在前述提到的针对3万多人的研究中，查尔斯·斯旺顿团队发现，从不吸烟的人，长期处于PM2.5较高的环境中，患上EGFR突变相关肺癌的概率更高。同时，他们也发现，这些患者肿瘤细胞的基因突变，并非是污染物直接刺激导致。
他们用小鼠验证了这一猜想。研究团队通过基因改造使小鼠获得EGFR和KRAS相关的基因突变，将它们置于不同的PM2.5环境中。结果显示，暴露于PM2.5浓度较高环境中的小鼠在更短时间内就患了肺癌。
进一步研究发现，发病小鼠的肺部有免疫细胞聚集并分泌了大量IL-1β（一种白细胞介素，可以促进炎性反应）。小鼠肺部也出现了严重的炎症反应。阻断IL-1β后，即便暴露在污染环境中，小鼠的肿瘤也没有继续快速生长。
身处PM2.5颗粒浓度较高的环境（50μg）更容易出现肺癌。
来自：Nature
这一研究结果颠覆了已有70年多历史的环境污染物质导致基因突变诱发癌症的理论。
暴露于高水平的空气污染中，容易诱发肺癌的研究由来已久，大量数据证明了二者的关联性。
查尔斯·斯旺顿团队针对针对40多万英国人生物样本的研究显示，暴露在PM2.5较高的空气污染中3年，肺癌发病率达到73%，几乎是处于低污染环境中人士的1.8倍以上。
然而关于空气污染物如何影响人体健康的研究并不充分。主流的观点还是70多年前提出的，肿瘤发生分为两步：第一步在健康细胞中诱导突变；第二步触发癌症发展。
也就是说，空气污染物质刺激人体细胞，导致细胞基因突变是肺癌等恶性疾病发生的主要原因。
但是在临床实践中，医生们发现，很多罹患癌症人士没有吸烟等高风险因素，同时出现了基因突变的人，却并没有都患癌症。
“我们不能无视不吸烟而得肺癌的状况。”查尔斯·斯旺顿本人就曾公开透露，他在看诊中发现了5%到10%的肺癌患者没有吸烟经历。另据他在2022年ESMO（欧洲医学肿瘤学会）大会上分享的，涉及45万人的一项研究结果，分别有15%和53%的健康肺样本中发现了EGFR和KRAS突变。
查尔斯·斯旺顿坚信找到这些“反常”事实背后的原因，就可以给药物研发提供更好的思路。IL-1β对肺癌发生的作用，给肺癌的预防，以及肺癌发生早期遏制病情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
“找到阻止或减少空气污染引起炎性反应的方法，将大大降低不吸烟人群患肺癌的风险。”上述研究的第一作者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研究人员威廉·希尔（William Hill）表示。
肺癌治疗有了新的发现
肺癌作为发病率高、死亡率高的癌种，针对这一病症治疗的药物，一直是各大药企开发布局的重点。对于适应症较多的生物药来说，肺癌几乎是兵家必争之地。
特别是其中占比85%的非小细胞肺癌，相关治疗几乎成了个性化治疗的前沿。目前已经发现的驱动靶点包括EGFR、KRAS在内至少9个，几乎每一个都有大批产品在研，有着广阔的市场前景。
比如EGFR驱动的肺癌，治疗这类肺癌的药物已经发展到了第三代，在中国上市的就有8个获批上市，第四代药物研发最快的也到了二期临床阶段。2020年EGFR小分子药市场已经达到108亿元，代表药品第三代药奥希替尼年销售额超过40亿美元。按照第三方研究机构共研网预测到2028年相关市场规模可达到521亿元。
全球范围内，据Nature Reviews Drug Discovery刊发的一篇文章预计，全球EGFR靶向药的市场规模将达到115亿美元。其他如ALK、ROS1等，也会有10多亿美元的收入。
在卷出新高度的“免疫基石”PD-1/PD-L1药品领域，肺癌适应症几乎成了“标配”。
但是这些药品，价格高昂，且对很多患者治疗效果还很不理想，特别是在普遍发现较晚的中国，肺癌5年生存率还不到20%。
能够早期干预治疗，对肺癌这种恶性疾病的治疗非常关键。查尔斯·斯旺顿团队提出的IL-1β在早期预防、干预中可发挥的作用，特别是对那些不吸烟而身处高水平空气污染中人士都显得很有前景。
“未来可以开展研究探索，是否可以用IL-1β抑制剂来靶向治疗肺癌。”香港中文大学的莫树锦教授在听到查尔斯·斯旺顿团队的研究成果后曾公开表示，这一研究是“令人兴奋和有趣的”，这也可能开启肺癌化学预防的新时代。
不过，这个“朝阳”赛道也有阴影。2021年3月，诺华曾宣布其非小细胞肺癌研发管线三期临床失败的消息，涉及的药品正是IL-1β抑制剂。新的后来者能不能突破？多久能够突围成功？
2016 年中国 31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主要恶性肿瘤死亡例数顺位，肺癌几乎是所有省市都是最高的。
来自：中华肿瘤杂志
空气污染造成的肺癌，已经成了悬在全球几乎所有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WHO2022年4月4日发布的数据显示，全球99%的人口都生活在严重的空气污染之中。在污染最严重的城市微小的PM2.5、PM10是主要的污染物。
在中国，1990年以来，气管、支气管和肺癌疾负担都在持续上升，特别是2013年以后。根据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疾控中心、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研究者统计和分析，环境污染是重要原因之一，此外还有工业化速度加快与人口老龄化加剧。
实际上，空气污染引发的致命疾病还不止肺癌。空气污染还会增加间皮瘤、口腔癌、咽喉癌等癌症发病风险，还与心脏病、高血压、2f型糖尿病、慢阻肺、痴呆症等至少8种死因有关。
中国疾控中心的韩玲等研究者撰写的《PM2.5长期暴露对北京市居民肺癌发病的影响》中也指出，“颗粒物粒径越小，其造成的危害越大”。
从这个意义上说，防治空气污染，特别是困扰北方地区的雾霾问题，已经非常紧迫了。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积极戒烟，过健康的生活也同样重要。
即便可以阻断空气污染导致肺癌风险的IL-1β抑制剂研发成功，客观上，在空气污染严重的今天，用它来保护身处污染中的人们也是不现实的。
“这样成本很高，而且还可能有副作用，给健康人带来不必要的伤害。”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癌症研究员Allan Balmain在为Nature撰文时提出，能够降低炎性反应的、简单健康的饮食，可能就有助于预防恶性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