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实验室 (ID:LIFELAB2020),作者:Lily,编辑:阿联、WEIFAN,头图来自:《我在他乡挺好的》


无良老板的第一次吃瘪,几乎都是从00后开始的。


这届年轻人左手《劳动法》,右手仲裁书,誓要重新定义劳动关系,成为整顿职场的维权先锋。


拒绝加班的,反对酒桌文化的,甚至还有把公司反手举报的……在00后们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攻势下,无数黑心老板应声倒地。


图源:小红书@momo


正面战场重拳出击的同时,另一群00后正在采用卧薪尝胆的方式打入对方内部,并潜心修炼起职场心眼子——


你油腻,我就假装比你更油腻;你内卷,我比你卷得更用力。简称,用职场的黑暗面治理职场。


在小某书的“每天学点心眼子”话题下,聚集了一大批刚进入职场的00后,他们戏称这里为“心眼子大学”。



以“心眼子大学”为大本营,这届00后起早贪黑地在评论区做起了题。从如何到点下班,到反对PUA;从如何在饭桌上接话,到听懂老板的言外之意。



年轻人一旦突然在心眼子上努力起来,连老板都会害怕,生怕哪天给自己来个背刺。


以前对爸妈“出门在外长点心眼”的叮嘱不以为意,长大后才明白人情世故才是职场的润滑剂。


是的,新一批00后打工人,开始学习用“高情商”当作自己的保护色。


说00后情商低,我第一个不同意


“心眼子做题家”潮流的源头,是互联网上的一个热帖:饭桌上老板让你催菜怎么办?



千万别以为老板是急着干饭了,在评论区里,职场“老油条”们生动形象地为00后们上了一课:


如果饭局刚开始,催菜就是展现领导重视客人的形式,你得小跑着去;


假如是饭吃到一半,那么让你催菜,就是接下来的话不方便你听;


催完菜要给客人们捎一个果盘,最好还顺手把账结了。


一顿饭没吃几口,大脑的CPU先烧了。一头雾水的职场小白们纷纷表示,“这个菜我不吃了,这个班我也不必上了。”



互联网上的段子把人逼疯的同时,现实中的年轻人也正在职场中试炼。最近的热搜上,大学刚毕业的小亚因为给客人倒茶水太满,被公司以不懂规矩为由解雇。



戴惯了“整顿职场”高帽的00后这才恍然大悟:好家伙,光整顿职场,不学点人情世故,已经没办法在职场上混了。


想要反击黑心老板,前提是先活下来——可以自己离场,但绝对不能被黄牌罚下。于是这届00后学起心眼子来,比高考都努力。他们甚至还总结出了上万字的“心眼子锦囊”,堪称人情世故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不过,这种行为在期待00后整顿职场的人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种观察:00后不刚了,踏上了变成“职场舔狗”的堕落之路。


乙里乙气的00后,似乎已经刚不起来了/图源:小红书@周末真人<br>
乙里乙气的00后,似乎已经刚不起来了/图源:小红书@周末真人


甚至有人表示,期待00后整顿职场,从一开始就是年轻人自我狂欢的伪命题。


不过,千万别误解这批00后,他们认真学习职场宫心计,不是为了升职加薪,而是为了完成对无良老板的偷袭——也就是说,用魔法打败魔法。


淋过雨的00后,开始研究雨


都说如果一个人从来不冒犯你,那么他对如何冒犯你也许了如指掌。


黑心老板们永远不知道,手底下最会来事儿的00后小年轻,到底懂得多少对领导重拳出击的路数。


00后的沪漂小林,毕业后经历了将近半年的空窗期,才接到一家广告公司的offer。一面是现实中自己连工作都找不到,一面是互联网上00后整顿职场的风潮,当时的小林很疑惑:“到底是谁在替我岁月静好?”


有一天面试路上,小林发现天空上打了个叉,面试果然没过。图源:小林<br>
有一天面试路上,小林发现天空上打了个叉,面试果然没过。图源:小林


观摩了太多整顿职场的段子,小林把它当作一种“反向练习”。“虽然看上去很爽,但现实中还是会避免做那种傻事。”


小林家在福建有一座茶山,“入职第二天,就让我爸加班加点寄了箱茶叶到公司。”为了更快了解公司情报,小林还总找机会和同事一起下楼抽烟。


小林在办公室给大家泡茶。图源:小林<br>
小林在办公室给大家泡茶。图源:小林


除了拿捏“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心态,小林还给自己立了个“职场妈宝”人设。他发现公司内卷加班很严重,每次都用“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作为借口到点下班。


事实上,小林即便是回到出租房里,依旧要点个外卖继续干活,但他很享受离开办公室时理直气壮的感觉,“没有借口就下班,感觉像是偷了老板办公室的公章。”


小林说,宁可在家干到凌晨,绝不在办公室多待一秒。图源:小林<br>
小林说,宁可在家干到凌晨,绝不在办公室多待一秒。图源:小林


有人学心眼子是为了在职场里待得更舒服,更多的人则是为了“想把事情做好,而不是想把环境变好”。


来自上海的坏狗,毕业后入职了一家电商公司做设计,日常工作是用P图软件给甲方做图。坏狗形容自己的公司是“电商届的衡水中学”,“高考时没吃的苦,上班后全补上了。”


有次合作一家餐饮公司,对方没有实物图,就需要坏狗用P图软件“赛博炒菜”。起初坏狗每次都提前交稿,后来她发现“交得越早,改的越多”。对方会嫌弃她P的牛排太辣了,或者嫌她P的牛杂煲不好吃,坏狗很无语,甚至想过给牛杂煲P上罂粟壳。



饱受老板折磨的坏狗,决定从整顿职场和任人宰割中,找出另一种可能。她开始用点小心机,既能准点下班,又能把活干完。


坏狗不再提前交稿,而是把做好的图简单调个色当作另一版,然后让老板二选一。“只是很小的工作量,却能让老板觉得自己用了心,也就不太会挑刺。”


为了避免和老板对线,每次老板说她做的图“感觉哪里怪怪的”,坏狗就会拿一张黄金分割的示意图贴在电脑屏幕上,这个小技巧屡试不爽。“其实和黄金比例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样就不用耗费时间解释,又能让他觉得有道理。”


用坏狗的话来说,学习职场心眼子就是“尊重老板命运,放下教做人情结”。自己的图不是乱做的,但面对外行人的时候,与其重拳出击,不如保全自己。


坏狗的工位上,贴着劝自己不要生气的小提醒。图源:受访者@是什么让狗变坏了
坏狗的工位上,贴着劝自己不要生气的小提醒。图源:受访者@是什么让狗变坏了


实际上,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有“不行就辞”的底气。有人手撕无良老板一时爽,实际下个月房租还没有着落,回家后还要老老实实通宵改简历。


所以这届00后早就化身为“职场弹簧”,参透了能屈能伸的道理,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精神外耗别人。


遇到老板的质疑,他们马上滑跪开始PUA自己,“我真是个废物,给公司添麻烦了”——配上委屈无辜的眼神,老板都得怀疑自己的人品;面对同事的故意甩锅,他们直接来一句“是xx老师教我这么做的”,用“清澈的愚蠢”打败心机。


如果你觉得这届00后打工人油腻起来了,那就真的错怪他们了。打心底里,他们也不认同这样的心机,但面对一步一个坑的职场,只能用职场狠活来充当自己的保护色。


高情商的00后,背地里偷偷发疯


事实上,00后们表面上有多“苟”,背地里就有多疯。如今的“心眼子做题家”,已经分别发展出了不同派系。


一招制敌的“窝囊废派”,不管什么问题都用“求求你了”应对,外加趴在地上抱腿的大动作。



“格局打开派”则主打一个佛系,他们早就悟透了世间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要是别人看上了自己的男朋友,他们一点不生气,直接轻飘飘地开始安排交接:“分手了就通知你”。


还有人坚信“真诚是必杀技”,直接把对方的内心戏说出来: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难堪吗?


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v我50派”,无论啥问题,先给钱再说。



现实中唯唯诺诺的00后们,在互联网上摇身一变成了“社交悍匪”,他们不再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化解尴尬,而是嘎嘎乱杀,尝试用一句话得罪一群人。


然而,00后的疯言疯语,其实是他们在宣泄自己对“情商社交”的不满。既然无法变得圆滑,那么索性直接黑化。


他们依旧厌恶人情世故和所谓的“高情商”,但也意识到了自己无力改变环境。于是他们一边在职场如履薄冰, 一边在互联网的平行时空里赛博发疯。不过,千万别被表面所迷惑,就像宫斗剧里的发疯角色一样,一般都是聪明人装的。


结语


要知道,最大的00后今年也不过才23岁,这群小年轻在“心眼子大学”里抱团取暖,只是为了消解焦虑。


上学时以为会做题就足够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以为人情世故也是一种做题。可真正的职场没有像益智游戏中的“巧妙化解”,有的只是满屏的“好的收到”。



饱受生活毒打的00后们,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伞。既然还没有让雨停下的能力,那就先研究一下雨。


但他们也心知肚明,这些同龄人分享的小把戏,离真正的职场心机还差得很远,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一不小心,还会伤敌五十自损八千。


小林告诉我,自己刚入职的一个月就是行走的烟囱,“我和同事一天抽两包,喉咙都快抽得冒烟了。”


我问,那你之前几天一包?他说,其实我不会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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