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 (ID:eeo-com-cn),嘉宾:邢予青(日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经济学教授),作者:邹卫国、宋馥李,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近期,作家余华有个与“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话题相关的视频广为流传。视频中余华提到,一家出版社的文学杂志打算招6名编辑,但投简历的有6千人,挤在前面的多是硕士博士。这是典型的内卷化情景。
对于内卷现象,就业岗位的相对短缺,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邢予青说,在日本、美国等发达经济体里,典型的中产岗位如护士、药剂师等,他们在中国的收入实际非常有限。
“他们能够提供很多以知识为基础的服务,而你不让他们获得很高的收入。”邢予青说,当你忽视知识,你会发现“人”获得的收入是最少的;那么显然,“拥有资本的人会变得越来越有钱,拥有土地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富有”。
邢予青是日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经济学教授,他以对全球价值链的研究而著称。同时,他也长期关注中国经济,有很多独到见解。一定意义上,前述对中国经济问题的洞察,也可看作其在价值分配视角的延伸。
宏观经济政策有三个核心目标:经济增长、充分就业及物价稳定。在邢予青的视野里,问题是广泛存在的内卷化现象,他的关注点落到了庞大的中等收入岗位上,“中国牙医为什么这么少?中国的护士收入为什么这么低?中国药剂师这个行业为什么不能发展起来?”
他发现,这其中很重要的是政策方面的因素。追问这些问题,可能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宏观经济及相关政策。
3月30日,在接受经济观察报专访时,邢予青说解决内卷的问题,实质是中国如何突破中等收入陷阱,达到共同富裕,“我认为中国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培育一种环境:这种环境,使得我们能够创造更多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我认为,这是将来中国解决内卷问题的方向。”
以下为访谈内容:
经济观察报:你曾提到,我们中产的需求、大市场有很多空白领域没有填补,有一大批可以培育中产阶级群体的就业岗位,能不能就这个问题再展开讲一下。
邢予青:中国的韧性来源于它的体积非常大。中国经济非常多元化,有上千万不同行业的企业。可以说,一个企业出现问题,还有千百万个企业不停诞生并且不断地前进。我们不必纠结,这几十个或者几百个企业,在技术上受到美国禁运产生的问题。
从另一个角度讲,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中国人均GDP是1.27万美元,美国是7万美元。7万美元和1.27万美元的国家比较,在技术前沿、最尖端的地方有一定差距,这是非常自然的现象。中国和美国的经济差距这么大,美国人均GDP几乎是中国的五倍,我们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
一个国家从宏观层面来讲,有三个目标,即:经济发展、就业增长、物价稳定。
创造就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对中国这个每年毕业上千万大学生的国家来说,我们要创造更多能够吸收这上千万——包括文科、理科、工程各科大学生、硕士生的就业。
中国有许多可以发展的产业和行业,以提供更多就业机会。目前,国内出现内卷现象,其实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受过很好教育的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找工作遇到了困难。他们的困难实际上来源于什么?就是当前经济发展的模式,没有创造足够的、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
如果看发达国家何以成为高收入国家,他们的中产阶级何以形成,我们就会发现:稳定的中产阶级的工作,实际上大部分来源于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而不是以低技术和廉价劳动力为基础的就业,比如送外卖、拍抖音视频等。这些东西,绝对不是。
我举几个非常具体的例子。首先是护士。在日本、美国,护士是标准的中产阶级。不仅收入属于中产阶级,且工作非常稳定。但在中国,护士成为一个相对低收入的阶层,成为很多人不愿意从事的行业。行业本身没有发展好,结果又衍生出护工——一个更加劳动密集型的产业。
护士收入很低,但病人找护工是他自愿掏钱包,是市场化的机制。实际上,病人是愿意雇护工的,他有支付意愿。但由于国家政策,使得医院不能够按照护士提供的、以自己的知识和技术为基础的这种服务,获得合理报酬,这就导致护士成为一个无法支撑中产阶级就业机会的行业。
另外一个例子是药剂师。在日本,成为药剂师和成为医生一样,都需要攻读六年,学费也一样贵。在任何一个国家,药剂师不是一个中等收入的职业,它属于upper middle-income(中上收入)的职业。但在中国,谁想去做药剂师?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药剂师是干什么的。我们很多药店根本就没有药剂师,也在卖处方药。
但卖处方药需要药剂师,这是一个共识。为什么?因为处方药涉及病人生命安全。拿错药、配错药都会导致生命危险。药剂师实际上是把关人,可以提供关于医生开的药是不是合适剂量、是不是符合要求的把关。
还有一个例子是牙科医生。日本每1600人有一名牙科医生,中国是2.8万人才有一名牙科医生。如果中国能够发展到2800人有一名牙科医生,这对牙科医生的需求是巨大的。
再举一个例子,就是咨询行业。在美国、欧洲、日本,如果为一个咨询公司做咨询工作,你的收入绝对是超平均收入的,属于中上收入的职业。我们都知道麦肯锡、波士顿咨询、兰德等。中国是不是应该有自己的麦肯锡、波士顿咨询公司呢?如果没有,我们又少了一个以知识为基础的产业。
现在记者经常问我,如何应对中美贸易摩擦。其实对我来讲,我是一个学者,我的研究也是非常基础的理论性研究。对于每一个企业,受到贸易战影响,受到美国制裁的影响,它涉及到的是非常具体的问题,往往是非常具体的产品、具体的行业。这种具体问题的研究,实际上是需要咨询公司来做的。
中国现在有很多智库,基本都是大学老师兼任智库工作人员,支持智库研究。大学老师主要研究和教授基本理论,运用非常广泛的理论,从事的是比较泛泛的知识传播。或者说,大学老师本身掌握的知识,并不涉及政府需要考虑的具体政策,也不涉及企业的具体运作、企业的产品和市场发展。
因此,涉及这些具体问题的分析和解决方案,我们需要产业化的咨询公司。例如一个企业如何应对美国在半导体上的问题,如何规避美国对中国产品增加的关税等等。
这些例子就是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这些就业机会完全能够支撑中产阶级的形成。我觉得,我们对知识不够重视。
我强调中国要有自己的跨国公司,一个重要原因是,当我们有自己的跨国公司后就会发现,中国的跨国公司在国外设分公司时,他们需要有外派高管,这些外派高管都是复合型人才。他们不仅会说外语,懂得如何管理当地员工,如何和当地企业进行合作沟通,如何开拓海外市场等等。这都是属于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
中国需要创造更多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这方面的潜力是巨大的,而不是光刻机。
经济观察报:刚才列举了很多高收入的岗位,那么,是什么决定这些岗位的收入水平,内在因素是什么?比如同样做清洁工作,在北京、县城或纽约做的收入差异非常大。如果我们没有顶尖科技、高附加值的产业,我们或许没有办法支撑这么大规模的高收入岗位?
邢予青:为什么在美国做清洁工的收入比在中国做清洁工的收入高?这种现象与生产率无关,这和生活成本有关。经济学有个概念叫做reservation wage(保留工资)。就是说,一个人要是工作的话,需要最少可以获得维持基本生活的收入。显然,在纽约生活的成本要高于北京或西安。尽管他们做着同样的工作,生产率一样,纽约的清洁工就是比北京或西安的清洁工收入多。
我刚才列举的那些产业,其实都是以技术为支撑的就业。这些行业的工资基本是由个人生产率决定的。一个投资者开一家药房,肯定要赚钱。如果他雇一名药剂师,是不是要给药剂师支付薪水?药剂师的资格很难拿,这个投资者是不是要给药剂师支付很高的收入呢?但因为药房没有药剂师,药房的收入是在药店老板和柜台服务员间进行分配,这完全是在资本和低技术售货员之间的分配。
这涉及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跟收入差距有关系。当一个经济体创造了收入,收入是谁在分享?资本、土地和人。如果一个经济体中,资本和土地总是拿大头,而人拿小头,那是不是说拿小头的人就不应该是有知识的人,不应该是有文化的人。
在一个经济体中,有很多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他们能够提供很多以知识为基础的服务,而不让他们获得很高的收入。那实际上,在第一次收入分配的时候就出现了非常畸形的分配结果:土地和资本占了很多。
自然你就会发现:这个国家的收入分配差距存在着人为扭曲的问题。当你忽视知识,那么在第一次分配时,你就会发现“人”获得的收入是最少的。由于土地价格和房价上涨,那就代表着土地占了很大一部分收入分配,谁拥有土地,谁就获得了很大的分配。然后是资本,显然拥有资本的人会变得越来越有钱,拥有土地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富有。就是说,拥有知识、拥有技能的“人”,他们的获得很少,这显然不利于共同富裕和培育中产阶级。
经济观察报:目前,这些岗位收入相对较低,是政策原因还是经济发展阶段的原因?
邢予青:中国牙医为什么这么少?中国护士的收入为什么这么低?中国药剂师行业为什么不能发展起来?很大原因是政策。我们有各种各样的regulation(监管)、约束或者不鼓励。
护士涉及到的是:医院是否可以通过高收费来支付护士提供的服务。显然,从市场来讲,病人愿意支付这个费用,护工费用都是自费,不走医保。市场愿意支付,所以不是支付能力的问题。病人愿意支付,但国家不允许。
牙医涉及医保问题,即能不能用医保看牙,或者说医生自己设立牙医诊所是否可以用医保,设立个人牙医诊所的手续是不是很繁琐?
药剂师的问题涉及国家政策。国外有一个非常清楚的政策:只要开处方药,药剂师必须坐堂,不是只挂一个牌子。不是药剂师,是不能处理和调配处方药的,这是违法的。在中国是否有类似严格的要求?如果有,是否执行?这就涉及政策及政策执行的问题。
至于咨询公司,我觉得这是一个观念问题。中国大部分企业家更重视可以看见的产品,对无形知识的重视不够,不愿意对咨询服务支付很高的服务费用。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中国在海外有很多建筑工程。但这些工程公司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海外做工程时,将中国的民工、工人带出去。为什么?
因为中国人好管理,都住在集体宿舍,工资可以给得低。如果按照这种方式去运作,企业不需要有能力的管理者,不需要能讲流利外语、有很高管理水平、可以和当地工会、政府进行沟通的高级管理人员。这种工作模式阻碍了外派高管职位的产生。也就是说,这种运作方式让中国经济失去了高收入国际化的工作岗位。
我个人认为,政策是约束,甚至不鼓励许多以知识为基础的行业发展。此外,中国企业家的思维方式需要改变,他们要更重视知识的价值。比如,当这么多企业受到影响,如果在国外,企业肯定会找咨询公司,帮助他们回答如何应对、产业未来如何发展等问题。
有一家上市企业,是苹果公司的供应商,零部件做得非常好,成本控制也很好,但公司估值很低。一个投行分析员问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
我的回答是:由于这家企业没有多元化战略。这家企业只依靠苹果这个客户,一旦被苹果切割,肯定收入大减,股票会大跌。面临这种状况,企业应该雇佣很多战略家、分析家,思考如何多元化并且实现多元化,而不是仅仅依靠苹果作为唯一客户。
这个投行分析员也同意我的看法,她认为这家公司没有看得见的具体战略,没有能够为公司设计出多元化战略的人,也没有能够在战略设计后进行实施落实的人。
经济观察报:一般而言,高收入群体很多来源于高附加值产业,高附加值产业跟高技术产业有很大关系,比如人工智能。一个人工智能工程师,可能年薪百万甚至更高。这是否意味着我们还是需要在最顶级的科技中间进行大投入?
邢予青:经济学家经常这样说,在日本GDP中,服务业占70%,美国占70%。就是说,实际跟制造相关的只有30%。服务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高端服务。
而刚才谈的这些东西还是跟制造相关,即我们还是认为,经济发展只能靠造东西。我们讲生活品质提高,很多品质的提高,实际上来源于服务,来源于人提供的服务。
比如说中国的美容行业。美容院需要不需要有资格的外科医生?这是不是没有详细的规定?中国市场对美容服务的需求巨大,美容院也很赚钱。但很多美容院根本没有医生,造成了很多事故,实际上对这些客户是不公平的。
国家不能严格规范开美容院,现在的美容院不是简单地抹抹化妆品,而是使用许多具有药物性质的美容品,用各种皮下注射,注射很多东西、拿针头等,这在国外完全是医生在做的。我们这里普通人就可以做这个东西,这难道不是一个问题吗?
这就是一个以知识为基础的服务呀,可以产生很多高收入岗位。在日本,做美容的外科医生的收入是最高的。因为他们需要做美容,要动刀子、动针头,然后就是后期的护理。
比如说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对于社会稳定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业。
人会有各种各样的压力,由于工作、由于生活,有各种各样的压力。产生了心理的疾病,那么需要心理医生对他进行咨询,然后来解决这些问题。
那么中国的心理医生有多少呢?我个人认为这也是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太在乎什么特别尖端的高科技,那种尖端的高科技,他们能创造的就业是非常少的。
我认为中国应该思考,就是如何培育一种环境:这种环境,使得我们能够创造更多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我认为,这就是将来中国解决内卷问题的方向。
再讲一个行业,仿制药。智慧产权保护期作废以后的仿制药,印度是做得最好的,印度也是全世界出口最多的。
中国在这方面和印度比差距非常大。中国只能做什么?做按吨卖的药原料。那么,为什么不去做仿制药,那些生产药原料的企业为什么不去做仿制药?
如果他们做仿制药,需要做什么?他们就需要雇很多的科研人员。我们很多大学学生物、学生化的或者是学药科的博士生和硕士生,他们就都会有工作机会。
中国大概有五千多个药厂,我不知道这五千多个药厂雇了多少博士和硕士学生,来帮助他们做仿制药或者是原研药。
中国经济目前的这个产业结构,或者说我们很多的企业家,他们并不重视科研。如果他们重视科研的话,他们会创造非常多以知识为基础的岗位,雇佣非常多的大学生、硕士和博士。新产品的研发和现有产品的质量都需要获得高等教育的科研人员。
真的,我认为中国经济存在巨大的创造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的潜力,前景非常广阔,我们不应该仅仅盯着全世界最前沿的硬科学的东西。
这实际上回到了我谈的基本的问题,就是一个政府制定者或者经济学家,当你看这个宏观经济的时候,基本就三个:稳定的经济增长、就业增长和稳定的物价。
那么当你谈到就业增长,它不是说是几千个、几万个,它是上百万,因为我们的人口规模大。最尖端的那个地方,根本容不下几百万个岗位。
如果你再看一下发达国家,它们那些中产阶级、高收入的阶层,都是以知识为基础的。
你看我们这些生产鞋和衣服的企业,它们雇了多少设计师呢?它们习惯于抄袭知名品牌的设计,其他品牌推出新设计,它们马上就抄。因为没有品牌,也不想打造品牌,也就不需要做marketing(市场营销),对吧。因为你有了品牌,你才会想我怎么通过市场战略(marketing strategy),使得我这个品牌家喻户晓。低层次运作,自然就不会创造以知识为基础的高收入的岗位。
作为一个人均国民收入1.27万美元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经济在创造以知识为基础的高收入就业上,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但是,这个发展空间实际上并不是那些最硬核、技术最前沿的地方,不是的。
就是说,我们应该以创造更多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来调整自己的政策和思维。
尽管我在日本,我实际上很关注中国关于内卷的讨论。我的结论就是,不是因为大学生不愿意“脱下大褂儿”,而是因为,我们这个经济无法创造更多的以知识为基础的就业机会,这是内卷的根本原因。
只要我们对这些具体问题进行认真的分析,对现行政策进行调整,可能就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善这个内卷。真的,你想一想,如果要求所有的药店必须有药剂师坐堂,你看对药剂师的需求是不是巨大的?
解决不了面临的内卷问题,就会在这个中等收入陷阱中真的陷下去。
经济观察报:全球价值链的重组,目前一些国家提出了加强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性的战略,其中有一个就是美国明确提出的对抗中国,在这个背景下,中国在这个价值链的角色,这种未来的趋势是什么?
邢予青: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比如说美国,它实际上不是侧重于所有的产业,它仅仅侧重核心产业。美国拜登政府在2021年发布了一个报告,关于建设有韧性的供应链,就提出了四大产业——半导体、药原料、稀有材料和大容量电池。
那么美国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你可以说它是为了抗衡中国,我个人认为,它可能高估了中国的实力,我提出的一个观点,就是“冠军忧郁症”。
比如说半导体产业,根据我的分析,其实美国是处于领先地位的,甚至是垄断的。
比如说在药原料制造方面,这个产业并不存在高技术,只是美国不愿意做,因为生产药原料是比较污染的,但是由于疫情问题,许多国家认为药原料,依靠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是无法应对这个突然来的疾病的,所以它们需要让这些产业回流。
这对中国的影响实际上是比较大的。全世界40%的药物原料来自于中国。
比如中国的锂电池产业,中国的锂电池产量应该是世界第一,前十大锂电池制造商大概六个都是中国的。
但是,展望未来,美国、欧洲和日本,它们不会接受它们将来的EV(电动汽车)都用中国的电池。对于美国、欧洲和日本来讲,汽车产业一直都是一个支柱产业,尽管它没有涉及到国家安全,但它对于这些国家而言,是一个支柱产业,EV的核心技术目前就是电池,那么这些国家的汽车产业的电池不可能都依靠依赖中国。
尽管现在中国在EV电池的占有率很高,并且做得也很好,但未来中国要为这个做准备,就是面临着欧洲、美国和日本电池产业的竞争,这些国家的电池产业会在产业政策的支持下崛起。
美国已经提出一个法案,支持电池制造商的发展。近日,美日签订了一个协议,允许使用日本原材料制造的电池的EV享受美国政府给电动车的补贴。这个协议很显然就是符合刚才讲的鼓励日美EV电池企业发展的产业政策。
这种转型显然对中国电池业目前的垄断地位或者核心地位产生影响,中国药原料的制造业也会受到影响,这些加强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性的策略,实际上有一定的“去中国化”的意思。
在半导体产业,中国需朝更高一级的制造技术发展,但是,在技术上出现了一些瓶颈。因为美国对于14纳米以下的技术,对中国实行禁运,并且希望日本和荷兰一起加入。那么日本和荷兰可能也会跟随美国的这个步伐走。另外,美国也掌握着半导体设计的EDA软件,是一个核心的东西。
朝特别高端的发展,中国是会遇到困难,但我认为,如果中国能够把不是特别前沿的、低端的半导体或者芯片做好,我觉得中国能够通过自己这个巨大的市场需求,发展出自己的半导体产业。
中国发展的很快,过去两年半导体短缺的问题,实际上就是由于过去几年对于电脑和手机的需求,导致电动车的半导体出现了短缺。现在手机和电脑的需求已经下降了,缓解了对电动车的集成电路和芯片的供给。
那么未来电动车是一个方向,如果在中国电动车能卖到1000万辆,1500万辆甚至2000万辆的话,这个市场需求是非常大的,而电动车所需要的芯片,根本就不需要14纳米,在28纳米以上都能解决。所以我个人认为,电动车的发展会使得中国能够更加侧重于自己的独立自主,这也给了中国一个机会,利用自己的庞大市场来发展自己的半导体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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