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办公室,辞职去做轻体力活”,正在成为年轻人中间的一股潮流。
这些高薪、高学历的都市白领,希望通过体力活,缓解脑力劳动带来的过劳疲惫。
当外卖员成为了体力劳动的首选方案。
微博@鹏程蛇口爆料,广州美团外卖员已经人满,并且本科率首次达到了30%。
外卖已然变成了一个知识密集型行业。
网友在下面评论说:
“我是硕士,能不能让我先送?”
为什么本科毕业不能去送外卖?
本质上来讲,外卖行业是一个吸引底层青年们的高薪(相对)行业,但高薪,仍难使其摆脱低端劳动力行业身份。
职业身份和社会认知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比如之前有一篇文章《一个北大毕业生决定去送外卖》,作者张根问女朋友:“你愿意嫁给一个外卖员吗?”
女朋友答:“不愿意。”
与其说在“对与错”上反复扯皮,不如真实的关注每一个个体的人,在他们身上都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如此多的本科毕业生不约而同的选择送外卖?在当下的中国,在很多人的眼中,送外卖真的不能算是一份“正常的工作”、“体面的工作”,尽管这份“工作”很自由,可能薪酬也还不错。但我们很多时候对于一个职业的“偏见”来源于教育、社会以及家庭,重重压力之下,很难进行一个良性的职业选择。再比如,郑州女孩毕业收废品月入过万。大学毕业干服务员,成为小红书上的流量密码。
从大厂辞职,摆脱996,当了“蛋挞侠”。
豆瓣上,甚至诞生了一个“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一群厌倦了所谓白领生活,想靠着轻体力活过上开心生活。
鲁迅那篇《孔乙己》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火过。
大约百年前,这篇短篇白话小说发在《新青年》上,是当时鲁迅先生最喜欢的作品。
孔乙己是小说中的主人公,一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
口袋里没钱,却又好喝懒做,满口之乎者也。不会营生,宁愿行窃换得一二吃酒钱。后来因为偷被打断了腿,约摸死在了某个冬天。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
鲁迅先生用其惯用的锋利笔尖,用孔乙己的遭遇,折射出封建制度“吃人”的本质。
他一定也想不到,百年后,一大批年轻人将孔乙己的名号套在自己身上。
起因是一句“失意书生”的独白登上热搜,引来大量网友共鸣。
原话是这么说的,
“学历不但是敲门砖,也是我下不来的高台,更是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
孔乙己们一时蜂拥而至,
有说“少年不懂孔乙己,读懂已是书中人”的,借以抒发找不到心仪工作的困顿和苦闷。
有说“如果我没有上过大学,那我一定心安理得的去打螺丝。可是没有如果。”
句句透着读书人的心酸。
孔乙己成了高学历年轻人的自画像。
里面的因果关系,变相渲染了一股“读书无用”的情绪。
然而你细品,孔乙己是因为读了书成了废人吗?多少有些本末倒置。
究其根本,他是封建制度的“受害者”,导致其下场的最直接原因,却是身上改不掉的好喝懒做的做派。
承其长衫,想续着读书人的风骨和体面,却宁愿偷,也不愿去做他以为的低贱的赚钱的事。
孔乙己的落败,不是败在读过的书,是败在其迂腐的思想。
这和百年后的当代年轻人,早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
“当代孔乙己”之所以引发如此话题性,背后诚然有着当代年轻人的情绪共性。
这种情绪上的共性,可以简单解释为不愿将就。
为什么原本可以蹲下身子拧螺丝,上了大学反而不愿蹲下了?
长久以来在人们的惯性思维中,学历培养就和光明未来相挂钩。985、211这类高学历,更被视为正式编或热门岗位的准入门槛。
有了这层期许,学历成为大部分求职者的思想负担,找工作时高不成低不就。
这种心态和找对象很像,你看上的看不上你,看上你的你看不上。
这种尴尬处境,致使如今的结婚率每况愈下。同理,走不成“上位路”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乍看之下,读书成了“原罪”。
但不读书,境遇就会好得多吗?
这个问题的结果并不难想。读了书,更多是主动选择“故步自封”;不读书,更多只能被动“故步自封”。
因为读过书,知道世界运行的规律,大批年轻人涌入一线、新一线城市。
据前不久发布的《中国城市95后人才吸引力排名:2022》显示,从95后人才吸引力指数看,北京、深圳、上海位居前三,广州、杭州、南京、苏州、成都、武汉、佛山位居前十。
从数据来看,95后更向往在一、二线城市闯荡。
这是想赚钱营生、想实现人生价值的表现,首先就和孔乙己的“好喝懒做”大不相同。
当代年轻人的“不接地气”,究其根本是社会过卷的形态所致,但这个社会永远不缺愿意卷并有能力卷的人。
作为当代年轻人,你有选择舒适生活的躺平权力,也有往上卷的自由。
走上哪条路,更多是个人的人生选择。
当代高学历青年的求生路,本身就存在更多的可能。
最近一名清华大学博士生莫明墉发布的短视频火了。
视频中,莫明墉身穿外卖服,手持学生证,站在清华园门口,满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这条视频短时间内就获得了超过185万的点赞量,视频中有句话热血非常——
“命运曾把我击倒,但它永远无法把我击败。那么少年你呢,你要止步于此了吗?”
清华博士当起了外卖员,乍听下无疑是最大的“学历贬值”。
但真实故事远不止“清华博士”和“外卖员”两者间的关联。
原来,送外卖发生在他考上博士前。由于创业失败后负债上百万元,莫明墉于2021年底注册成外卖骑手来凑学费,缓解经济困难。
“不是清华的人去送外卖,而是送外卖的人上了清华。”
这段故事的重点从来都应该是他为何送外卖,而不是学历这个标签。
实际上,莫明墉不仅有清华博士的学历背景,还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
最窘迫的时候,他不仅送外卖,也在网上卖过英语课。
但大多数人仅凭着“学历+外卖”的组合,就质疑甚至指责其浪费学历、卖惨作秀。
忽略了这名年轻人身上的励志故事。
背负巨债没有让他绝望,逆境也没有让他失去生存能力,反而想方设法地履约偿还债务,并继续提升自己,考进清华进修。
上可留学创业,下可送外卖卖网课。
莫明墉身上学历带给他更多的,是折不断的生存能力,坦荡的人生态度。
这也恰如其分的验证了,学历带给人的最大正向价值,是韧性。
另一个可以放在这里类比的例子,是前不久同样引发热议的一则视频。
标题大家可能还有印象,叫《我:毕业5年,存款5000 她:中传硕士,火锅店保洁》。
视频中的两位主人公均为双一流大学的毕业生,面对镜头自我调侃着各自毕业后的“高开低走”。
她们并不是没有机会取得别人眼中的成功,而是辗转之后,选择理想与现实二者之间的平衡。
并告诉人们,“当个废物也没有关系。”
除了个人选择外,这些短视频背后,也透露了当代年轻人缓释焦虑的另一种思路——营销自己。与其像孔乙己那样被动等着天上掉馅饼,不如主动出击,占据选择权。收入上的差距可以缩小,但对体力活的有色眼镜和隐性歧视依然存在。年轻人如今对轻体力活的狂热也许并不会持久,但至少说明长期的学历歧视和畸形就业结构,有松动的必要和可能。创业失败不可耻,考研失败也并不可耻。送外卖并不可耻,当火锅店保洁也并不可耻。如果身在谷底,体力职业可以填补你的人生,那就违背学历期待,暂时去做个“废物”。等积攒了更大的能力,再去尝试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