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我在一个美国记者聊天群里,发了以下三句话:
——美国银行接连暴雷,说明美联储已陷入两难:继续加息,伤银行,伤金融;停止加息,伤物价,伤民生。难。
——其实中美的剧本,本可以是:中国内需不足,就拿美国消费者去库存、增加就业;美国通胀,就拿中国便宜产品降物价,保民生,也就是保选票。
——但美国偏要反华,脱钩断供,制裁中企,挑衅台海……把坏事都做绝,搞砸了中美关系,自己把路走窄了!所以才会两难。
我本想听听美国人看法,哪怕是反驳我,也是我了解美国一线声音的过程。但没想到,美国记者们一听,自己先打起来了!来了个现实版“美国反对美国”,我一度都插不上话了。
美国记者A先对我开炮,但立刻引来其他人对他的炮火。
A说:“你怎么能把中国说成是美国的‘救世主’?就算你这笔账算得对,美国人也难以接受!如果我们谁敢在美国主流媒体上这么说,会被舆论骂死。”
我心想:别自恋了,你以为“中国救美国”,中国人能接受?中国是在核心利益不受侵犯的前提下,可以跟包括美国在内的任何国家谈合作,而且,这合作必须互利,不是一家占便宜的。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美国记者B,就出来怼A了:
“A你太情绪化了!他这笔账,好像算得没错。美国应该认真考虑。
“我想,美国人都认可他的第一句话,加息不加息两难,这是美国眼下的困局。但是问题在于第二句,现在真的只剩中国才能救美国了吗?这个现实,我们确实难以接受!
“可我想问的是:抛开反华情绪,现在我们还有什么符合逻辑的理由,来拒绝与中国合作这选项?中国是最大的世界工厂,最能缓解美国通胀。而且,美国对中国脱钩断供制裁,自己也付出了巨大成本,这也是通胀来源之一。现实一点看,合作确实对美国有利。
“再说,中国也不是单方面的‘救世主’,他们不是也想利用美国消费,来缓解产能过剩吗?”
你看,A和B说的话,反映出美国“主流舆论”对中国的反华情绪,已经成了“政治正确”。但美国情绪与现实,脱节了!于是,美国更撕裂了,记者们居然能因为我的三句话吵起来。
A马上反驳B:
“我们不能抛开反华情绪来看问题,这才是真正的现实。即使他这笔账算得对,这个道理也很难讲给美国民众。美国媒体或学者敢讲,就会挨骂;美国政客敢做,下次选举就悬了!
“你想啊,美国打算如何实现他算的这笔账?难道拜登政府要在一夜之间把特朗普对华关税,全都取消了,然后再跟中国在脱钩断供制裁等问题上让步?那拜登会很难说服川粉,在中间选民面前也会显得很软弱,2024年大选别想连任了。“
我说:“好,你们说得都很有趣。但我听了你们的看法,想问:你们社会上这个反华情绪,到底来自哪?为何如此浓烈,如此上头,以至于整个美国,就没有一个人敢现实一点,跟民众算一下我说的这笔账,告诉民众合乎逻辑的选项?不是言论自由吗?”
于是A和B又打起来了!美国记者C也加入了战斗。
A说:“中美在地缘政治、比如乌克兰问题,或者价值观、比如谁人权糟糕问题上,分歧现在太多、太深了!很多美国人都觉得中国在挑战美国的地位和生活方式,所以此时谁想说服美国民众中美应该合作,谁就‘政治不正确’。这就是反华情绪的根源。”
我本想在乌克兰、人权等问题上说明中国立场,但我看B急着要说话,就决定让他们之间先掰扯,我多听听,好进一步理解美国反华的内在逻辑。
B说:“A说的这些,都是反华的具体表现,不是反华的原因。反华情绪的根源,还是普通百姓的切身利益,他们认为,‘中国偷走了美国人的工作’。谁帮中国说话,谁就是跟这些失业民众过不去。
“比如,底特律是美国的‘汽车之都’,但现在已经衰落得没法看了,当地很多工人失业很久了,日子过得一落千丈。过去好的时候,他们一人进厂,全家豪宅,每人一车,两娃一狗。但1980年代,日本汽车崛起,逼得他们工资减少、生活质量下降,那时美国民间反日情绪很强,但日本后来签了《广场协议》,一蹶不振了;再后来,拉美移民涌入,又抢走了他们的工作,于是美国反墨西哥情绪也很强,认为墨西哥放任拉美移民进入美国,是故意给美国搞破坏,特朗普为了迎合这个情绪,还修了美墨边境墙。现在,中国全面崛起,卖的汽车比日本车还便宜,而且都是新能源车,底特律很多工厂都倒闭了,大家自然就开始反华了。美国政府也会迎合这个情绪。”
底特律成为“半鬼城”
我刚要说话,美国记者C又反对B了!
C说:“你说的这个角度,只能代表红脖川粉的看法,不代表所有美国人。美国因为劳动力成本高,工作机会总会被外国人‘偷走’。我们这个国家,今天反日、明天反墨、后天反华,这非常愚蠢!为什么我们总是要找到一个实体的国家去反,却不正视我们自己的问题?要反,也应该反美国的跨国公司,不顾美国民众利益,去海外寻找低成本地区投资。”
哈哈,骂得好,省得我说了。但C骂完后接下来说的话,又被别人骂了。C继续说:
“所以我认为,美国反华情绪的根源,不是‘中国偷走美国工作’,而是金融和价值观问题!中国持有太多美国国债,而且还在不断赚走美元。美国30万亿国债,中国持有9000亿。中国成了美国的大债主,但这个债主,价值观与西方非常不同。将来,我们越欠越多,会不会啥啥都要按债主说的做了?这让美国人非常警惕和焦虑。”
我刚要说话,刚才被骂的B又反驳C了:“照你这逻辑,中国成了美国的大债主,也不该反华,而是该反对美国政府竟然允许外国人买美债。再说,美国为什么会欠下30万亿的天价国债?还是我们花钱、欠钱太多了!这些钱都去哪了?还不是被华尔街大佬卷走了。与其担心‘中国是美国大债主’,我们现在反倒应该担心,万一哪天中国突然不想当债主了、要求提前兑现他们持有的天量美债,我们拿得出来吗?如果华尔街大佬不拿,最后还不是普通百姓买单?那时,美国会有更多企业倒闭,更多工人失业。”
你看,美国记者反对美国记者!好热闹。
但除了看热闹,其实美国人以上的两个说法,非常有代表性:
——说“中国偷走美国人工作”的,是从美国【产业资本】角度看问题,很川粉;
——说“中国债主不民主”的,是从美国【金融资本】角度看问题,很白左。
——川粉和白左,就是美国撕裂的两端。但他们的唯一共同点,是反华!不过即使是反华,他们对中国的关切和诉求,也很不同。
——但是,哪方的诉求,我们都满足不了,也不可能去满足。因为明摆着,都是无理取闹,都是甩锅中国。而且都不用我插话,他们自己互相撕,就能把对方喷得体无完肤。
——这也是为什么美国舆论场上,反华与反反华的声音同在。但注意:反反华的人,并不等于知华友华的!
于是我说:“美国光抱怨‘中国偷走美国工作’、‘中国债主不民主’,也不能解决今天的问题啊。而且这些论调都很容易反驳,你们自己也知道另一方的观点。我们今天讨论的是:既然美国现在银行接连破产,美联储加息、不加息陷入两难,美国是否该放下抱怨和攻击,转而考虑停止打压中国、与中国合作解决危机?”
终于把他们拉回到我一开始的三句话了。
结果,A、B、C三人又经过一番争论,字数所限这里就不展开了,最后他们达成了同一个观点:
“你算的账,在经济上都没错,但在美国目前的社会现实中,恐怕做不到!因为,只要是拜登政府想对华合作,共和党就会炒作‘中国偷走美国工作论’来制造焦虑、捞川粉选票;假如将来共和党执政,想对华合作,民主党就会炒作‘中国债主不民主论’来制造焦虑、捞白左选票。所以,无论谁执政,‘安全’的做法,也就是能保住选票和位子的做法,都是反华。反华情绪的根源,在于选举,在于美国两极化更严重了。”
我说:“也就是说,你们的制度,面对今天的情况,已经无法让国家做出一个有利于自身利益的决策了?那美国应该如何走出‘加息亡银行亡金融,不加息亡物价亡民生’的两难困局?难道真如一些人所说,美国的问题,只能靠一场经济危机来解决,一场不够,就两场?”
三人听了很久没说话,这次都安静了,谁也不跟谁吵了。
美国今天的问题,无论是内部两难,还是对华关系,都很难靠美式制度自身来做好了,恐怕确实只能靠周期性经济危机来解决。在危机期间,美国政客只会变本加厉煽动反华,哪怕对抗中国捞不到好处,至少也能靠制造焦虑来收割选票、给自己渡劫。所以,我们要不断告诉美国合作的好处,因为这些好处是客观存在的,但一定要做好斗争的底线准备,因为这些威胁也是客观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