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市政府也公开道歉,发誓会整顿警察队伍里浓厚的厌女氛围。
然而,最近媒体发现情况比人们之前想得更糟糕……
自2018年以来,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22支警察队伍中,有近80名警官以权谋私,与案件受害者、嫌疑人和证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
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人们都知道警方的作用是调查案件、抓捕犯人、保护民众。
警察和案件当事人的关系应当是简单的、公事公办的,
如果沾上了性关系,不得不让人怀疑警察是在利用自己的查案优势,获得性资源。
《卫报》记者通过英国的信息自由法,要求全英国的警察部队提交内部的性犯罪数据。伦敦警察厅和另外7个警察局拒绝配合,有22个警察局给出回应。
从统计数据看,几乎所有的违规警员都是男性,而受害者除了两人外,基本全是女性。
大部分违规警员已经被解雇或主动辞职,但还有10人仍留在岗位上,只收到纪律处分、书面警告、暂时停职等轻量级惩罚。
其中,雅芳和萨默塞特警察局是违规重灾区,有13名警察滥用职权,向案件当事人发出性邀请。对方投诉后,7名警察被解雇,5人主动离职或退休,剩下一人厚脸皮呆着。
在西约克郡警察局,有8名警察因不当性接触受到纪律处分,他们染指的对象包括5名案件受害人、2名证人和一名嫌疑人。
女性权益组织Fawcett Society的主席说,媒体查到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这些数据仅仅曝光了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情况,而且这两个地方还有一半的警察局没回复。”
“那想想全英国,应该有多得多的女性被警察性骚扰和性侵。”
记者拿到的只有数据和大概情况,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在曝光英国警察暴力的网站Police Me Too上,能窥见受害者经历的一二。
Police Me Too是由化名为芙蕾雅的女子在2021年建立的。她的前夫是警察,多年来在肉体和精神上虐待她,经济上操控她。
离开前夫后,她创立这个匿名留言网站,收集英国女性惨痛的心声。
其中一条帖子是查理(化名)写的,她在2019年被丈夫家暴,向雅芳和萨默塞特警察局报警后,感觉更加受伤。
“我的前任用工作和其他事来威胁我,我受不了了,向警方报警,告诉他们我现在很想自杀。
有两名男警察来了,他们记录了一些信息后离开,但其中一人马上开始给我发短信。他不停地夸我漂亮,问我常去哪个健身房,问我的Instagram账号是哪个,他想加我。
他还给我前任打电话,做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试图调解我俩的关系。但我知道他只是想和我保持接触,想让我喜欢他。
他所作的一切让我的心理状态变得更加差,最后我告诉警察局他干了什么。”
警察局对那名警察发出警告(统计数据中包含这个人),因为担心自己被报复,查理恳求局长把他调到另一个辖区。
她告诉媒体,自己因为家暴的事已经非常脆弱,被男警察骚扰后,她的自杀念头更强烈了。
一个化名叫朱莉的嫌疑人在德文郡和康沃尔郡警察局被骚扰。
“我因为[出于法律原因已删减]被捕,他们把我带到警察局里。
在我离开警察局前,我发现来我家的那两个男警察已经在推特上关注我了。手机弹出提示的时候我真的好震惊。
其中一个男警察甚至给我发私信,要求我私下和他见面,一起喝杯咖啡。他说他可以让我的调查更加顺利(注:言下之意就是偏向她)。
我因为[出于法律原因已删减]被指控,按理来说,我是很愿意和他见面的,希望他能说服自己的同事停止调查。
但我没这么做,我把他的聊天截图了,发给其他警察。他们说必须等我的案子结案后,才会调查他的违规行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犯法,但我担心那个在调查组的警察会报复我。”
还有警方的线人被性侵,多次试图自杀。
“在5年时间里,我给警方当线人。那些年,我一直在被性骚扰,有四个警察性侵过我。其中一人还在屋外的地上强奸我。”
名叫克莱尔77的女子,在23岁时被警方诱奸。
“23岁的一个晚上,我在默西塞德郡的圣海伦斯玩。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和一个很暴力的控制狂男人住在一起。因为某些原因,警方来查这个住宅,当时是凌晨4点,有两个男警官说可以把我送回家。
一坐上车后,他们就开始和我调情,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迷迷糊糊地就和他们在汽车后座上做爱了。我醉得很厉害,那两个警官年纪比我大很多,30多岁或40岁出头。
几年后,我那个暴力狂男朋友变得更加可怕,他闯到我家里威胁我。我报警了,来的男警官不停和我调情,我当时没想太多。过了一周,当年和我睡过的两个警察,前后脚敲响我家的门,很显然,他们还想做。真的很羞耻,我答应了其中一个人。”
一个匿名女子因为在火车上醉酒闹事,被两个警察脱光衣服。
“我因为在火车上醉酒和扰乱秩序被捕。警察拿走了我的所有财物,让我穿着自己的衣服(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去牢房里呆着。
过了两个小时,两个男警察过来,说我必须把衣服脱掉,穿上他们带的蓝色衣服。那件衣服是用很粗糙的尼龙塑料做成的,我说我不想穿,那两个警察直接把我的全部衣服脱光。我想反抗,他们就用剪刀剪掉了我的胸罩和内裤,一边脱一边发表对我身体很可怕的评论,说我很性感什么的。
第二天,我拿回了衣服,胸罩和内裤都没法穿了,只能把T恤补一补。
我在法庭上被他们威胁的时候,也是底下没穿内衣内裤的状态。我感觉自己很脆弱,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感到深深的耻辱,如果那天我呆在朋友家里,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因为我的工作需要做背景调查,所以每次跳槽的时候,我都会回想起这件羞耻的事。我真希望我当年能鼓起勇气举报,但我没有,我受到了创伤,再也不会相信警察了。”
英格兰和威尔士强奸危机中心的负责人杰妮·巴特勒(Jayne Butler)说,过去几年,人们越来越关注警方的性暴力事件,大家对他们的信任感越来越低。
“有太多警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所以肆无忌惮地滥用职权。每一个滥用职权的警察都会削弱公众对警方的信任,如果政府不解雇他们,公众的信任会降到更低。”
“他们对受害女性造成的伤害也特别大。女性总是在极度脆弱、遭受创伤的时候和警察接触,而他们竟然利用这种时刻,加深她们的痛苦。”
英国警察的信用度已经岌岌可危,上个月被判刑的大卫·卡里克(David Carrick)更是让事情雪上加霜。
卡里克是伦敦警察厅的警察,负责保护鲍里斯等政要名人。在过去17年,他强奸、殴打了至少12名女性,犯下包括强奸、性侵犯、非法监禁、胁迫等85项严重罪行。
他曾用枪指着女性的头,逼迫她们和他发生性关系;把女性脱光衣服,关在橱柜里一整天;往她们脸上撒尿;用唤狗的方式对她们吹口哨,命令她们;在家里安装监视器,监控她们的一举一动,并随时提出要求。
很多受害者想报警,但卡里克说“我就是法律”,还说警察局不会相信她们。
为了不让受害者逃离,他威胁要在她们的车上放毒品,等其他警察查出来后,“你看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卡里克被判终身监禁。此案是伦敦警察的耻辱之案,伦敦警察厅道歉之前虽然有多起投诉,却没有去调查他。
“一起起事件表明,警察队伍中存在严重的厌女症。警察这一职位带给他们巨大的优势,让他们得以控制和强迫受害女性。” 巴特勒说。
“他们的举动好像认为自己是不可触碰的,没人能惩罚自己。所以他们大胆、冷酷无情,相信没有受害者能克服耻辱和恐惧去举报自己。在大部分案件里,这是对的,女性确实不敢举报。”
警察内部习惯于彼此包庇,对性犯罪冷漠以待,糟糕的土壤自然产生种种恶果。
想要改变这一切,需要政府多次提到的警界大改革,
但它能否实施,有没有效果,也许要好多年后才知道……